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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濃捧起茶碗,淺抿,笑道:「劉府君攜弟遠道而來,劉濃年幼,禮數多有不周,焉敢怨怪。」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半晌,才又續道:「不知劉府君雪日至訪,所為何事?」
想單刀直入!
劉耽右手四指上下起伏,輕扣著膝蓋,笑道:「些許小事,稍後再說。此時雪景正清,豈可輕負。為兄想以詩相贈,莫不是二十八弟嫌為兄才陋,怕有辱耳聽?」
這話有些重,自他一來,一直稱呼劉濃為二十八弟,便是想先以言語坐實。劉濃又豈會不知他的打算,只是這劉耽溫文爾雅,言語亦拿捏得極有分寸。伸手不打笑臉人,劉濃也不好再拒,只得稽首道:「願聞劉府君佳作!」
劉耽長身而起,抖了抖袍袖,度至門前,遙望著斜斜飄拂的白雪,略一籌措,便已有所獲,朗聲道:「梅花不著色,透瑩欲點晴。」
劉濃眉間輕挑,贊道:「好句!」
劉耽微笑,跪坐在案前,漫聲詠道:「梅花不著色,透瑩欲點晴;晝起鋪天席,室浸有香凝;歲寒不見松,婆娑悄然隱;搖帷漫葛霽,冠帶何棄屏!」
他的聲音時快時慢,一口純正的洛生詠,似盪似旋,溢滿寬廣的大廳。特別是那最後一句,他滿臉含笑的盯著劉濃,聲音起伏跌宕,隱含著深深的意味。
劉濃摸索著案上茶壺,這是一首勸解詩啊,其意為勸他回歸沛郡劉氏,莫讓雪俺了松,莫讓冠帶棄了屏風。若是在南渡以前,當然是一件絕好的事。可是現在,他好不容易才另起爐灶,得到士族的身份。要讓他放棄現在的一切,再次寄人籬下,由家族來主掌他們母子的命運,他是絕對不願的。
娘親身份低微,而沛郡劉氏,亦從來不缺子弟!他們如今前來,不過是為了挽回一點顏面,事後又豈會不迂怒,怎可相附!
若不附,劉氏將何以待?雪埋松!
劉耽見他低眉暗思,唇間的笑意更濃,也不催促,好整以暇的淺抿著茶。上等門閥自有其風範,梅有暗香,可需生而逢時;松具傲骨,終被雪埋,只見婆娑。若劉濃真是聰慧,自然意到即明。
劉濃稍微再一沉吟,正視對面的劉耽,沉聲道:「府君好詩,劉濃敬佩。府君好意,劉濃心領。梅花似雪,似與不似,都是奇絕。然梅花是梅花,雪亦是雪。各聞其香,各知其寒。各絕於兩端,何苦定要梅花作雪?」
唉!
劉耽暗暗一聲長嘆,梅花似雪,似與不似,皆是奇絕,真是好句!果真是劉氏失珠矣!自他來到此間,見劉濃莊園已是有模有樣,便知今日之事,恐怕很難隨願。只是他倒底身為沛郡劉氏子弟,不得不為家族奔波。
稍稍一思,說道:「小郎君有此志向甚好,可當今天下,門閥林立,若以次等士族而居,日後仕途終有盡處,何不暫借梅花映雪,浮得暗香幽來呢?」
這是以仕途來誘劉濃了,九品中正制,上等門閥和次等士族,那是兩個概念。上等門閥子弟得鄉評之時,最次亦是三品;而次等士族,最佳亦不過四品。鄉品再對應官品,官品又有清濁之分,鄉品若低,官品更低;這便是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
劉濃將茶碗輕輕一擱,正色道:「府君此言差矣,今劉氏皆以我為汙,若我母子真隨府君回歸沛郡,敢問府君,倒底是梅花映雪,還是雪掩孤松!」
語聲鏘鏘,一語落地,寒而生冰。
劉耽沉默,風言已經傳到了沛郡,惹得闔族大怒。前來之時,族長的冷語響在心頭:汝等前去,必要其歸;若不予歸,便為劉仇!
他問自己:如果劉濃真的隨我而歸,稍緩族羞,族長會既往不咎嗎?
會嗎?
越問,他越沒底氣。
劉耽搖了搖頭,門閥森森,族長定不會輕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