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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大夫好打牌。一日閒著,兩位牌友來玩,三缺一,便把街北不遠的牙醫 華大夫請來,湊上一桌。玩得正來神兒,忽然三輪車夫張四闖進來,往門上一 靠,右手託著左胳膊肘,腦袋瓜淌汗,脖子周圍的小褂濕了一圈,顯然摔壞胳 膊,疼得夠勁。可三輪車夫都是賺一天吃一天,哪拿得出七塊銀元?他說先欠著 蘇大夫,過後準還,說話時還哼喲哼喲叫疼。誰料蘇大夫聽賽沒聽,照樣摸牌 看牌算牌打牌,或喜或憂或驚或裝作不驚,腦子全在牌桌上。一位牌友看不過 去,使手指指門外,蘇大夫眼睛仍不離牌。&ldo;蘇七塊&rdo;這綽號就表現得斬釘截 鐵了。
牙醫華大夫出名的心善,他推說去撒尿,離開牌桌走到後院,鑽出後門, 繞到前街,遠遠把靠在門邊的張四悄悄招呼過來,打懷裡摸出七塊銀元給了他 。不等張四感激,轉身打原道返回,進屋坐回牌桌,若無其事地接著打牌。
過一會兒,張四歪歪扭扭走進屋,把七塊銀元&ldo;嘩&rdo;地往臺子上一碼。這 下比按鈴還快,蘇大夫已然站在張四面前,挽起袖子,把張四的胳膊放在臺子 上,捏幾下骨頭,跟手左拉右推,下頂上壓,張四抽肩縮頸閉眼齜牙,預備重 重挨幾下,蘇大夫卻說:&ldo;接上了。&rdo;當下便塗上藥膏,夾上夾板,還給張四 幾包活血止疼口服的藥面子。張四說他再沒錢付藥款,蘇大夫只說了句:&ldo;這 藥我送了。&rdo;便回到牌桌旁。
今兒的牌各有輸贏,更是沒完沒了,直到點燈時分,肚子空得直叫,大家 才散。臨出門時,蘇大夫伸出瘦手,攔住華大夫,留他有事。待那二位牌友走 後,他打自己座位前那堆銀元裡取出七塊,往華大夫手心一放,在華大夫驚愕 中說道:
&ldo;有句話,還得跟您說。您別以為我這人心地不善,只是我立的這規矩不 能改!&rdo;
華大夫把這話帶回去,琢磨了三天三夜,到底也沒琢磨透蘇大夫這話裡的 深意,但他打心眼兒裡欽佩蘇大夫這事這理這人。
第43章 好嘴楊巴
津門勝地,能人如林,此間出了兩位賣茶湯的高手,把這種稀鬆平常的街 頭小吃,幹得遠近聞名。這二位,一位胖黑敦厚,名叫楊七,一位細白精朗, 人稱楊八。楊七楊八,好賽哥兒倆,其實卻無親無故,不過他倆的爹都姓楊罷 了。楊八本名楊巴,由於&ldo;巴&rdo;與&ldo;八&rdo;音同,巴的年歲長相又比楊七小,人 們便錯把他當成楊七的兄弟。不過要說他倆的配合,好比左右手,又非親兄弟 可比。楊七手藝高,只管悶頭製作;楊巴口才好,專管外場照應,雖然裡裡外 外只這兩人,既是老闆又是夥計,鬧得卻比大買賣還紅火。楊七的手藝好,關 鍵靠兩手絕活。一般茶湯是把秫米麵沏好後,捏一撮芝麻撒在浮頭,這樣做香 味只在表面,愈喝愈沒味兒。楊七自有高招,他先盛半碗秫米麵,便撒上一次 芝麻,再盛半碗秫米麵,沏好後又撒一次芝麻,這樣一直喝到見了碗底都有香 味。
他另一手絕活是,芝麻不用整粒的,而是先使錢鍋炒過,再拿擀麵杖軋碎 。軋碎了,裡面的香味才能出來。芝麻必得炒得焦黃不糊,不黃不香,太糊便 苦;軋碎的芝麻粒還得粗細正好,太粗費嚼,太細也就沒嚼頭了。這手活兒別 人明知道也學不來,手藝人的能耐全在手上,此中道理跟寫字畫畫差不多。
可是,手藝再高,東西再好,拿到生意場上必得靠人吹。三分活,七分說 ,死人說活了,破貨變好貨,買賣人的功夫大半在嘴上。到了需要逢場作戲、 八面玲瓏、看風使舵、左右逢源的時候,就更指著楊巴那張好嘴了。
那次,李鴻章來天津,地方的府縣道臺費盡心思,究竟拿嘛樣的吃喝才能 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