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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哦‐‐好!&rdo;我和妻子真是異口同聲,同時說出這個&ldo;好&rdo;字。
我點支煙給他。跟著我們就忙開了‐‐
家裡只有晚飯剩下的兩個饃饃和一點白菜絲兒,趕緊熱好端上來。妻子從 床下的紙盒裡翻出那個久存而沒捨得吃掉的一聽沙丁魚罐頭,開啟放在桌上。 我拉開所有抽屜櫃門,恨不得找出山珍海味來,但被抄過的家像戰後一樣艱難! 經過一番緊張的搜尋,只找到一個松花蛋,一點木耳的碎屑,一束髮黃並變脆 的粉絲,再有便是從一個瓶底&ldo;磕&rdo;下來的幾顆黏糊糊的小蝦幹了。這卻得到 妻子很少給予的表揚,她眉開眼笑地朝著我:&ldo;你真行,這能做一碗湯!&rdo;隨後 她像忽然想到一件寶貝似的對我說:
&ldo;你拿雙乾淨筷子夾點泡菜來。上邊是新添上的,還生。壇底兒有不少呢! &rdo;
待我把冒著酸味和涼氣的泡菜端上來時,桌上總算有湯有菜,有涼有熱了 。
&ldo;湊合吃吧!太晚了,沒處買去了。&rdo;我對老朋友說。
&ldo;湯裡再有一個雞蛋就好了。&rdo;妻子含著歉意說。
他已經脫去棉外衣,一件不藍不灰、領口磨毛、袖口耷拉線穗兒的破絨衣 ,緊緊裹著他結實的身子,被屋裡的熱氣暖和過來的臉微微泛出好看的血色。
他把煙掐滅,搓著粗糙的大手。眼瞪著這湊合起來的五顏六色的飯菜,真 誠地露出驚喜,甚至有點陶醉的神情:&ldo;這,這簡直是一桌宴席呀!&rdo;然後咽一 口口水,說,&ldo;不客氣了!&rdo;就急不可待地抓起碗筷,狼吞虎嚥起來。他像餓了 許多天,東西到嘴裡來不及嘗一嘗、嚼一嚼,就吞下去。卻一個勁兒、無限滿 足、嗚嚕嗚嚕地說:&ldo;好極了,真是好極了,真香!&rdo;
這僅僅是最普通、最簡單,以至有點寒酸的家常飯呀,看來他已經許久沒 吃到這溫暖的人間飯食了。
女人最敏感。妻子問他:
&ldo;你剛剛給放出來,還沒回家吧!&rdo;
我搶過話說:&ldo;聽說你愛人曾經……&rdo;我急著要把自己知道的情況說出來 。
他聽了,臉一偏,目光灼灼直對我。我的話立即給他這奇怪卻異常冷峻的 目光止住了,嘴巴半張著。怎麼?我不明白。
妻子給我一個眼色,同時把話岔開:
&ldo;年前,我在百貨大樓前還看見嫂子呢!&rdo;
誰知老朋友聽了,毫無所動。他帶著苦笑和淒情搖了搖頭,聲調降到最低 :
&ldo;不,你不會看見她了……&rdo;
怎麼?他愛人死了,還是同他離婚而遠走高飛了?反正他的家庭已經破碎, 剩下孤單單的自己,那麼他從哪兒來,到哪兒去?
一時,我和妻子不知該說什麼,茫然無措地望著他,彷彿等待他把自己那 非同尋常的遭遇說出來。
他該說了!若在以前,他早就說了‐‐
我等待著……然而,當他的目光一碰到冒著熱氣兒的飯呀菜呀,忽然又把 厚厚的大手一擺,好像把聚攏在面上的愁雲撥開,臉頰和眸子頓時變得清亮, 聲調也升高起來:
&ldo;哎,有酒嗎?來一杯!&rdo;
&ldo;酒?&rdo;我和妻子好像都沒反應過來。
&ldo;對!酒!這麼好的菜哪能沒酒?&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