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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那謝公子是族中哪家不小心落在了外頭的子弟,如此最好,即便不是別的叔伯的,而是自家父親的「外室子」,也無妨,大家族中,這等事情委實經常發生,大多外室子都是養在外頭,不能進族譜罷了。
謝璞雖初知有這麼一個人存在的時候,心下為某些猜測不喜,但後來想想,一個不在族中培養,而是外頭長大的野孩子,如今又同反賊同流合汙,成了反賊的幕僚,即便再如何優秀,斷然也是威脅不到他身為謝氏嫡長子的地位的,那麼又何妨同他計較,豈不是自亂了陣腳。
相反,若那謝時真乃謝氏之子,無論是他爹的還是別的叔叔伯伯的骨肉,都一樣,這謝時若是想要認祖歸宗,便難免有求於他,而他也可以借著這一層親緣關係,讓其勸說那軟硬不吃的韓家主接受朝廷的招安之策。
此時的謝璞從未想過,這世上會有人不稀罕所謂的世家子身份,也不稀罕所謂的認祖歸宗,登進族譜。在謝璞眼中比身家性命還重要的東西,在有些人眼中,卻猶如草芥,可棄之如敝屐。
第94章
梅林齋最後一片梅花落盡的時候,身處福州的韓伋收到了謝時的第一封來信,彼時隨著信件一起被信使送來的,還有一個厚重的六層紅漆食盒。食盒放置一旁,韓伋先拆了信箋,從泛著冷香的信中,不期然滑出一朵儲存得十分完好的乾枯梅花,韓伋及時用手接住,不至於讓其落到地上,又將其珍重地夾入慣常看的書中。
來信不長,韓伋先是快速閱覽一遍,以得其意,看第二遍時,才緩下急切的心思,逐行逐句地細品起來。正巧進屋來匯報的周平便見到,自家主子手拿著信,看了又看,嘴角緩緩勾勒出一道清淺的弧度,想來心情甚好。周平心中也樂道,這還是謝公子走後,頭一回見到主子這麼高興,也不知謝公子在信中寫了什麼,讓主子露出這般笑容。
謝時自然沒寫什麼逗樂捧趣的事兒,相反,信中一開頭,謝時就「嚴厲譴責」了諸位同僚「先斬後奏」的推卸責任行為,並且重點「點名批評」了韓伋這位主公上樑不正下樑歪,起了極壞的帶頭作用。而可憐的小謝先生身為下屬,面對如此「強權」,只能忍氣吞聲,伏低做小應了下來,以至於如今身兼數職,忙得腳不沾地。
信末還附贈畫了一個面上兩行寬淚,頭頂著兩個碩大鴨梨的萌版青衣小人,其可憐之態躍然紙上,而更讓人捧腹的是,信紙的下一頁,這可憐兮兮的青衣小人便扔掉兩個鴨梨,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錘子,暴打身旁的玄衣小人,角落處還有一隻黃白花色的狸花貓崽子在舔爪子看熱鬧……
周平本是低頭斂眉,靜靜在一旁候著,就聽見那頭傳來主子爽朗的笑聲,這位服侍韓伋將近二十年的管事一時被驚得,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已經年老不中用了,要不怎會出現幻聽哩?他猛地抬頭,便瞧見主子眉眼舒暢,且因為實在過於開懷,竟還笑出了聲。
這還是自上任家主也就是韓伋的大兄早逝後,周平第一次見到自家主子開懷大笑……這位忠僕一時感慨萬千。
見周平看來,韓伋還朝他展示了一番謝時的「大家之作」,笑道:「阿時畫的,是否可愛至極?」也不知道這是在說,那畫作可愛,還是指人過分可愛了。
周平定睛一看,待看清楚那紙上畫的是什麼,不禁心下無語。主子呀,若老奴還看錯的話,這兩個小人畫的是您和謝公子吧?您身為被打之人,怎得一點都不惱怒於謝公子以下犯上,反倒還如此高興呢?
不過還真別說,謝公子這手畫作雖說仿若小兒作畫,童趣幼稚,但寥寥幾筆,卻奇異地抓住了人物精髓,看畫之人一眼便能領悟其中之意,連周平這老人家看了,都差點樂出聲來。謝時若是知道周管事的評價,可能便會同他好好介紹一番現代q版畫和各種傳神意會的表情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