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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笙,有一事,娘這心中一直頗為擔憂。」薛笙抬頭,只見自家娘親欲言又止,猶豫半響後道:「阿笙,那韓家山長如今造反了,你再去東滄書院上學,可會對你日後有礙?」
薛家家中清貧,薛母仍堅持送薛笙上好的私塾讀書,便是想讓薛笙跟他爹和他祖父一樣,考取功名,為官一方,重振薛家門楣。
薛笙停下了吃東西的動作,將手中碗筷放下,輕聲道:「母親,從前我怕您觸景傷情,不曾提起,今日卻不得不提,您可還記得?我們家是怎麼衰落至此的嗎?」
薛母頓住了,思及亡夫,不禁悲從中來。
薛家當年分為兩支,決意舉家北上做官的那支是薛笙的祖父,他富有才學,且為官多年,多有美譽。當年朝廷召賢,薛祖父便是一員,此乃北上薛氏的鼎盛時期。然而到達大都,入朝為官後,薛祖父卻發現,朝中高官之位多被蒙人和目色人把持,陛下最為親近的也是此兩種人,滿朝文武之中,南人文臣地位最低,中原漢人只比南人好些。
一應官位權力和為官待遇都低於他人,且薛祖父所任職位恰好是最不受當時皇帝重視的翰林院文官,薛祖父心中抱負無法施展,不免對朝政之事失望至極——反正也沒有他說話的份兒,遂將心力大都放在了兒子身上,精心栽培他。
薛父確實聰慧異常,少有神童之相,待到青年時期,才名便傳開來,後入國子監,日常學業考試一直未掉出前三名之列,可惜,最後的國子監會考成績一出,竟是同其他漢人同窗墊了底,排在前頭的全是蒙人、色目人子弟。
國子監的會考相當於學子的畢業考,朝廷根據科考成績擇優選官,相當於國子監內部的「科舉」,有此「暗箱操作」也實屬正常。然而年少成名、心高氣傲的薛父卻一時難以接受,當時前來看榜的一位蒙人同窗一直同薛父有些齟齬,故意冷嘲熱諷,同薛父起了衝突,混亂中竟打傷了薛父的小腿,使其落下了腿疾的毛病……
後來,薛祖父進宮狀告此作惡之子,沒想到只得到了一個輕飄飄的罰一月俸祿的懲罰,就連那位打傷人的學子被授予的官職都沒剝奪。接連兩道人生打擊,一直順風順水的薛父心中鬱鬱,臥病不起,加之腿疾折磨,竟是三十不到便早早去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薛祖父老年喪子,悲痛萬分,不到兩年也仙逝,留下孤兒寡母二人,保不住京中家業,只能南下回了祖籍之地。
「娘,從前您只言,考取功名才能出人頭地,卻忘了,這世道,這朝廷,主要我一日是南人,一日是漢人,出頭便難如登天,即便是我爹那樣驚才絕艷之人,最後不也落得一個慘澹的下場。況且,山長有大恩於我,阿孃,兒子願與東滄共進退!兒也盼著,有朝一日,山長那般英主,能改天換地,使得無論何種人,都能憑藉自己的才學為官。」
薛母掩下眼角的淚,笑道:「是娘想叉了,還是我兒有遠見,有君子作為,像極了你爹。娘都聽你的,咱就繼續在東滄念書,旁的什麼都不想。」
薛笙笑了,又給他娘餵了一顆定心丸,安慰她道:「再說了,朝廷還不至於因為書院的山長犯事,就牽連連坐了一所書院的學子,天下士人可不會答應。」薛笙想了想,又同他娘透了點口風,「我們書院的秦先生,有意收我為其親傳弟子。」
秦睢時任東滄書院教書先生,自從發現了薛笙這棵學數學的好苗子,便一直細心教導,又在夫人和宋郗老先生的鼓動下,難得起了收徒的心思。
薛母果然開懷,「可是前朝秦九韶大家之後,那位梅州來的秦大儒?」
薛笙點頭,薛母趕緊追問他,「秦先生可是親口同你說了要收你為徒?」
薛笙遲疑,「先生沒有親口同我說,是宋老先生同我說的。宋老先生說,秦先生不求功名之道,雖起了收徒的心思,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