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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順抱來好幾床被子,小山似地壘在燕綏身上,眼看著皇上出了汗,大著膽子摸了摸後背,一片冰冷。
太醫來看過了,說是心病,開的藥不知對不對症,反正雙順賭著株連九族的風險掰開皇帝緊咬的牙關灌藥,大半順著下頜流出來。
雙順急得原地轉圈。
怎麼從御書房回來就這樣了呢?是讓永安王氣得,還是讓攝政王欺負了?身上也沒傷痕啊……
沒見過陛下戴耳飾,別在耳垂上的是什麼?毛茸茸的野草樣子,樣式很別致。肯定不是真的野草,是上等的玉石精心雕刻的吧?
雙順伸手想替皇帝摘下,燕綏閉著眼捂住耳朵。
幾粒草籽滾落,雙順捻起來翻來翻去看。
真是野草啊。
雙順不解,雙順沒主意,只能守在御榻邊,聽皇帝含含糊糊地說要水便遞水,說冷便加被子。
燕綏像滾進了雲堆裡,腦子裡白茫茫霧濛濛一片,耳邊隱隱約約有聲音,卻尋不到方向,下意識捂緊了耳朵。青年男人的嗓音卻越發清晰,記憶的潮湧將他推回三年前——
那是春日寒食節,燕緒生辰,長兄帶著幼弟出冷宮於上臨圍場踏春。
「令章,難怪太子妃薨逝後你不再續弦,原來是換了口味。」
「不要胡說。阿綏是孤的親弟。淇臺,這是徐家周王世子徐斂字嘉式,剛從江州回來。」
「這麼好看的弟弟,真是令章同胞?」
「咳,嘉式,孤沒跟你說笑……」
「好好好,太子殿下哪會說笑。太子酷似陛下,那麼——」
「嘉式——」燕緒打斷徐嘉式的話,轉頭對燕綏道,「淇臺,和世子見禮。」
燕綏像個突兀在場的外人,驟然被點名同時仰頭,見男人紅色騎裝意氣昂揚,莫名開始臉熱,埋頭只敢看自己鞋面:「徐……世子哥哥好。」
「哈哈哈,我怎麼擔得起小殿下叫哥哥,輩分也不對。」
燕綏瞬間連耳朵也紅了,侷促至極,手腳都不知如何安放。
燕緒道:「無妨。論親戚與長幼不好稱呼,淇臺和孤一樣稱呼世子的表字就好。」
周王世子徐斂,字嘉式。
徐嘉式逗著燕綏喊兩聲,燕綏臉紅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也發不出音。
他實在不能對這個大了自己十歲,只比兄長小几個月的人叫出「嘉式」二字來。
許多事,太子哥哥能,他做不到。
幸而徐世子也並不強求:「來日方長。如今我回京了,多的是時間一起玩。」
四月草長,皇家圍場綠意蔥蘢,爽風灌進胸腔周身都感知到春意勃發盎然。
徐嘉式縱身一越跨坐馬上,神色張揚又肆意:「比比誰打的獵物多?」
剛滿十七歲的燕綏頭一次出宮走這麼遠,被長兄扶上馬,緊攥著韁繩伏在馬背,不敢抬頭看剛剛從封地江州回京的周王世子——
從前是徐家的天下,如今他們只做閒散王爺,真的心甘情願麼?
太子哥哥邀他春蒐,侍衛都不在近旁,安全麼?
太子哥哥這麼相信他?互稱表字,他們……
燕緒讓徐嘉式自便,他耐心地在燕綏耳邊教導如何挽韁,如何讓馬兒動起來,如何停下。
打獵對於冷宮長大的小皇子而言太遙遠,先學會騎馬就很好了。
所騎的馬兒不安地踱步,打著煩躁的響鼻。
燕綏滿心緊張,兄長的話左耳進右耳出頭腦空空,雙手雙腳僵硬得像新長出來的。
燕緒並不嫌他笨,一遍一遍教著。時間過得很快,燕綏學出一身汗。
徐嘉式跑了一趟馬回來,兜著韁繩,繞趴在馬背上直不起腰來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