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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岷解釋道:「東廠能在朝廷裡一手遮天,一半靠皇權,一半靠殺手。負責替馮敬忠豢養這些殺手的人,便是田興壬。去年年底,東廠倒臺,田興壬提前獲悉訊息逃離京城,帶走了一批潛伏在京城裡的暗哨。如今他派人在登州四處拐擄男童,施以宮刑,應該是為儲備精銳,以備來日東山再起。」
「養殺手,就一定要閹掉他們?」
「這是東廠的規矩。」
虞歡悲憤填膺,噙淚看回齊岷。
齊岷:「還有什麼想問的?」
他表現得很平靜,似乎那些傷痛根本與他無關,虞歡含著淚道:「你是他養的殺手嗎?」
齊岷看著她泛紅的眼睛,大概明白她為何如此了,否認道:「不是。」
虞歡卻似乎沒有聽出這句話裡另一層否認的意義,究問道:「那,他欺負過你嗎?」
這個問題她之前問過,那次是借著酒勁,這次不一樣,她問得很清醒、很確切,像一位要為稚子討回公道的母親。
齊岷意外自己竟然會聯想到母親。
心底驀然湧上一股久違的感動,為這種類似於來自母親的關懷,又或是在蒼茫天地裡被凌辱磋磨後的一次愛憐和庇護。
齊岷想,他大概是漂泊得太久,孤孑得太久了,以至於這一刻竟會覺得這種關切充滿誘惑,令他不再想去深究是真是假。
「欺負過。」
虞歡眼圈一澀,淚水湧下來。
齊岷看著那淚,啞聲道:「為何流淚?」
虞歡眼眶的淚湧得更兇,轉開頭,伸手揩拭,發現揩不完,起身便走。
齊岷伸手拉住她,往回一帶,虞歡又一次跌坐在他懷裡,淚水似珍珠散落。
齊岷抱著她,數次剋制住去接那些珍珠的衝動,再次啞聲:「回答我,為什麼。」
虞歡凝視著他,雙手按在他肩頭,眼圈泛紅,嫣唇微顫:「你覺得是為什麼?」
齊岷半晌說不出話來,心底激流翻湧。虞歡今日為何突然色變?為何執著於東廠的人是否欺負過他?為何又要在他承認以後流下淚來?其實,他大概有答案,像被陰雲矇蔽的天幕,隱隱約約有一束光輝,只是他在黑暗裡待得太久,所以不太敢相信,更不敢去認定。
對峙間,艙外又一次闖進來一道人影,虞歡埋低頭,與齊岷的姿勢顯得更曖昧。辛益抬眼見著這一幕,大為震驚,剎住腳轉開頭道:「頭兒,前面來了一艘船,也是周家船行的,那些船工還被綁在甲板上,如何處理,還請頭兒示下。」
齊岷看著臉露赧怯的虞歡,道:「押回艙內。」
「是。」辛益應聲,卻沒有立刻走,「還有貨艙那邊……」
「我會來的。」齊岷打斷。
辛益這次沒敢再逗留,吞一口唾沫,灰溜溜走了。
艙室安靜下來,齊岷看著虞歡:「以前不是很喜歡這樣,這次怎麼害羞了?」
虞歡本來垂低的臉再次偏開,甕聲:「我不想別人看見我哭。」
齊岷不語,抱著她起身,再轉身把她放回座位上。
虞歡的下巴被他抬起來,面頰一熱,是齊岷在替她擦拭淚水。
虞歡抬起眼,眸光漉漉,鼻尖發酸。
齊岷的指腹上長著粗厚的繭,擦過面頰時,觸感溫熱而粗糲,他大概是第一次為女人拭淚,力道有一些重,大刀闊斧的,卻又像在揩拭著一件珍品,不容許蒙塵分毫。
「我不是閹人。」齊岷忽然解釋,驚得虞歡瞳仁震顫。
「不必為我難過,」齊岷眼神認真,補充道,「如果是的話。」
虞歡愕然,看著齊岷離開艙室,久久不能回神。
福船已駛入海域中段,四周不時有帆影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