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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寒之是個寧願虧負一世界, 也不願意虧待自己的人。他優哉遊哉跑去相熟的五星級酒店開了間包房, 然後招來一幫朋友打牌唱k吃燒烤,鬧騰到晚上十二點多,那幫俊男美女們才陸陸續續被一幫大製作、投資人們領走。
石哥摟著美豔的新晉女明星, 指著段寒之哈哈大笑:“你們也太沒用了,一個都沒被我們段哥看上!段哥今晚上沒人伺候了, 你們說這可怎麼辦吧?”
他懷裡的美女嬌聲嗲氣:“人家段哥才不心疼我們,人家才不好我們這一口呢。誰不想伺候他呀, 他不要, 能怪我們嗎?”
“當然怪你們,你們呀盤兒不夠靚,條兒不夠順, 段哥能看上你們嗎?”石哥喝得滿臉通紅, 說話也粗聲大氣了很多,“老段啊, 老段!難得你今晚有雅興, 我手下的孩子們你看中了誰,儘管說!包在哥哥我身上!”
段寒之被一群人圍著灌,紅酒白酒輪著喝,後勁特別的大,這時候幾乎整個人癱倒在沙發上, 襯衣釦子鬆開了三顆,連點菸的手都在抖,根本點不起來。石哥又湊過去, 幾乎貼著他的臉,哈哈大笑道:“你,你說!你說!看中哪個了,跟哥哥我說一聲!保管送到你床上!”
邊上一個英俊小生趕緊啪的一聲點上打火機,給段寒之點起煙。
段寒之深深抽了一口,含混不清的揮揮手:“滾滾滾,都滾,老子我都看不上。都滾都滾。”
石哥碰了個硬釘子,但是也不生氣,笑眯眯的摟著新歡親了兩口:“那我就不打擾你一個人孤枕難眠啦,人生苦短,及時行樂,我要去享受人生啦……哎喲,扶你哥哥一把!……”
燈紅酒綠之下人們紛紛散去,漸漸的帶走熱鬧的空氣,只留下一地杯盤狼藉。
段寒之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靜靜的等那支菸燃完,然後踉蹌著起身,慢慢走出包間。
他回到酒店樓上自己的房間裡,猛地一下拉開落地窗簾。都市夜晚的空氣撲面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下起了紛紛細雨,鹹溼土腥的水蒸氣帶著徹骨的寒意,猛地一下子浸入到了他的骨髓裡。
那菸酒氣和脂粉氣所構成的虛無的熱切,好像一團輕浮而空虛的氣體一樣,在如水的夜風中猛地消散開來了。段寒之站在酒店房間的窗前,就好像獨自一人站在了這座城市的虛空,徹骨的空虛和孤寂就好像漲潮時的海水,迅速而徹底的淹沒了他。
也許這孤寂從來就沒有遠離過他。一開始那感覺就彷彿附骨之疽,後來漸漸的就纏綿於心血骨髓,自始至終折磨著他的心肺,讓他孤立無援,讓他茫然無措。然而,那纏綿不去的孤寂也是他所有欲 望和幻想的來源,那渴望而不得的慾望點燃了他的靈感,爆發了他無與倫比的表現天份,讓他在聲光、色彩、旋律和韻味的混合交雜中傾其所有,描繪出一個個無與倫比的情節和一幀幀難以描述的畫面。
他就像是盛開在午夜裡的某種植物,在酒色和空虛中燃燒生命,從生命的灰燼中汲取養分,以自己的心肝和血氣為代價竭力的燃燒,換取那剎那間即能凝固為永恆的靈感。
段寒之是個已經把導演當成藝術的人,大凡這種人天生在感知上比別人要求得更多,也更容易飢渴焦灼,但是他們都被迫於、或有意識的保持這種飢渴的狀態。無法得到滿足的表現欲 望促使了他們更加淋漓盡致的創作,那是他們藝術生命力的來源。
段寒之低下頭。
霏霏細雨中,街道邊的霓虹燈煥發出迷離的光。一個人站在酒店樓下,抬起頭,穿過雨幕來仰望他。
那是衛鴻。
剎那間他們彷彿站在一個世界的兩端,在他們之間的雨幕和煙塵都漸漸淡開,人流散去不見,車水馬龍,恍然成為靜止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