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乎中流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品書網www.vodt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梔子花香濃鬱得像鳩酒,她被毒辣的香氣燻得頭昏腦脹。
夏夜的寂靜總是蒸騰在龐大的蟲鳴之上,稀薄而虛無。她的靈魂彷彿在追著這靜升起,茫茫然顫慄著。
紅嫁衣上的彩鸞只繡了一半,半隻彩鸞被隨意地團卷揉踢,變得褶皺,脖頸扭曲,暗啞失聲。血落在朝陽上,迅速將天日吞沒,使其泯於原始的、野獸鮮血一樣的赤紅之中。
旋轉、倒置、分裂、撞擊、顛狂、錯亂,這世間的一切彷彿都在蠕動,妖物紛紛長出了手足,忽而狂歡交-媾,忽而又執戈相向,突然它們同時放下武器,手足並用地拉扯住她。
她拼命地逃,鞋子、裙裾、釵鬟不斷被怪物們揪住,她便逐一棄之不顧。糾纏中,一隻張牙舞爪的妖獸衝過來抱住了她的腰,大喊大叫招其同黨,她拳打腳踢地擺脫了那制住自己的妖物,踉踉蹌蹌地亡命。
赤裸的雙足陷進泥淖中,暴雨砸襲著她的通體,她被絆倒,徹底摔進泥漿裡。濕涼的雨水將她與泥垢混在一起,她感覺到了歸宿,笑著在泥裡打起滾來。
她終於累極,停下翻滾,彷彿聽見有人在叫自己,她茫然地抬起眼,看著那倒懸在自己面前的頭顱,頭顱的嘴在開合,叫她:「公主?公主?」
她如臨大敵,這些怪物,這些要侵害她的怪物,她想。她決定靜觀其變,抿緊了唇,攥起雙拳,繃起身背,伺機而動,
「公主,」那頭又叫了一聲,試探著問:「您可還認得臣下?」見她一言不發,那頭繼續道:「臣下禁軍統領祝子梧,奉王命帶您回宮。」
眼前事物漩渦一樣轉了個來回,那頭低俯下來,再度喚道:「公主?」幽篁的意識清明瞭些,她睜大雙眼,猛地抓住了祝子梧的靴筒,借力朝他爬動了幾尺,悽惶道:「救救我,子梧哥哥……救救我……」
祝子梧有片刻的怔忡,隨即他矮身半攙起她,柔聲道:「公主莫怕。」
幽篁整個身子都軟綿地下墮,上半身勉強靠著祝子梧的扶持脫離了泥漿,被涼風一掃,哆嗦著蜷起,她雙手抓著他的前襟,急切道:「帶我,帶我去找,扶桑哥哥,帶我走。」
祝子梧的眉心不自覺攢起,吩咐左右道:「將公主送回無慮宮。」
立刻有禁軍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幽篁,強硬地挾著她回走。幽篁揪著祝子梧的前襟,歇斯底里地哭鬧起來。
祝子梧猛地後撤了一步,前襟猝然逃脫指爪,猶凸脹而褶皺,還嵌上了一枚沾血的斷甲。祝子梧垂眼拔掉那枚甲片,沒有再看向大哭大鬧著被拖走的幽篁。
公主瘋了,先是千方百計地尋死,繼而毆打叫罵阻止她自戕的宮侍,最後甚至赤腳披髮地狂奔在雨裡,試圖跑出宮門。流言蜚語傳遍宮闈,無慮宮的周遭設起森森守備。
祝子梧踏進殿門時,幽篁正站在窗前。身後不遠處,一個宮人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她被梳洗打扮過,衣裙整齊潔淨,綰髮一絲不苟,面色漠然地望著院裡的鞦韆架。
祝子梧上前幾步,沉聲道:「公主。」見幽篁充耳不聞,他自顧自繼續道:「王上很擔憂您的狀況,故而才命臣看顧無慮宮,但若公主不喜這番安排,臣便稟明王上,撤去守衛。」
幽篁依舊毫無反應,祝子梧見狀,盯著她的眼睛,壓低聲音,道:「王上得知公主思念大祭司,雖體諒您與他自幼,但到底顧著禮數,不好讓您出宮去見他,臣聽著王上的意思,許是要籌備著給您和大祭司議親。」
幽篁的眼神閃爍了下,祝子梧將聲音放得更輕、更柔,緩緩道:「只是茲事體大,還需慢慢規劃,公主也要耐心等待才是。」
幽篁又開始繡起嫁衣,原本被蹂躪糟塌的舊衣被她一剪剪剪碎,她縫起了新衣裳,熟練地穿針走線,依舊是舊的式樣,繡紋的太陽卻比從前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