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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鬱喉結狠狠一滾,一眨眼便欺身上前去,三根手指扼住祁烈下巴,逼著他抬臉跟自己對視,浮鬱死死盯住他的眼睛:「你給我喝了什麼?」
那惡鬼笑意更濃,分毫不在意完全不被浮鬱信任這件事,無辜道:「仙尊自己不勝酒力,還怪在別人頭上,倒打一耙的能力倒是出類拔萃的。」
祁烈這句話讓浮鬱更加煩躁。
他很少、很少會有這種情緒生出,就連知曉了司陵家真相的那天他也未曾煩躁過。浮鬱好似有瞬間清明,知曉自己分明是胡亂攀咬,拿祁烈撒氣,實則他心裡從沒有覺得祁烈會給他一杯毒酒或者別的……不然他不會來桃源境,也不會喝下那杯酒。
浮鬱匆忙放手,退開兩三步的距離,嗓音變得低啞:「抱歉,我……」
祁烈看他,聲音沉沉:「司陵浮鬱,你生了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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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浮鬱猛地抬頭,只覺落入祁烈眸裡深淵。剎那間排山倒海一般的嬉鬧聲呼嘯而過,有七八歲孩童一般尖利的笑聲,有年輕女人的哭聲,有老叟低低哀嘆,也有男子怒吼暴喝。他眼前混亂一片,好似成百上千人都在面前,卻一張面容都看不清晰,每張嘴都在說話,起先說的還不一樣,到最後,他們逐漸發出相似的聲音,聲調由高到低——
「司陵浮鬱,還我命來!」
浮鬱深深吸了口氣,明明艷陽高照,他卻憑空出了一身冷汗。 而後像方才都不得呼吸、憋了許久一樣頓時大口呼吸起來,不得不搖搖欲墜地往前走了兩步,伸出一隻手來撐住了桃花樹的樹幹。
祁烈就坐在他面前,他居高臨下地看祁烈那張波瀾不驚的臉。
驀然覺得自己這一生實在可笑。
看似凌駕眾生,年紀輕輕竟能得來封神天恩,身為一代天師屠鬼無數,而到頭來,卻在一個鬼面前被心魔折磨到狼狽不堪。浮鬱突然低低笑出了聲,他右手還撐著樹幹沒動,上半身卻兀自往下湊。
祁烈抬頭看他,看著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司陵浮鬱,沒有移開視線,也沒有半分躲避。直到鼻尖幾乎貼到鼻尖,也或者真的已經貼上了,但兩人都沒有心思去在意這個細節。
浮鬱啞聲:「你如今看我,是何想法? 可憐,可笑,愚蠢至極!」
祁烈靜靜看他,並未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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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陵浮鬱眸裡有隱隱暗紅,他氣息全然是亂的,每次呼吸都能感覺到他正在用盡全力壓抑、對抗。他還沒有被心魔奪去心智, 只不過腦海里反覆想起祁烈那句:「你動搖了。」
對, 浮鬱承認,他動搖了。
為何不能動搖?
他司陵浮鬱一生,從未問過為何,今日他要問,為何不能動搖?他真以為自己榮耀加身,真以為是他是靠著自己的能力讓司陵家一飛沖天!結果呢,他劍上的血到底乾淨否?他腳下踩著的又是多少天師家族、無辜凡人的性命?!
既然天師做得不痛快,既然人做得不痛快,不若干脆把這具軀殼交給心魔。司陵浮鬱愧對世人,世人亦愧對他司陵浮鬱!
桃林驟然掀起狂風,卷著花瓣四散紛飛。
祁烈沒動,一直安靜爬伏在他腿上的狐狸卻從喉間擠出陣陣低吼,一雙小眼睛盯著浮鬱看,而後竟是蓄力直直跳往浮鬱面上,伸出的爪子露出尖利的指甲。
眨眼的功夫,狐狸便被浮鬱一個揮袖撫開,蓬鬆的身子「咚」一聲撞在旁邊的樹上。祁烈面上表情不變,只伸手一招,狐狸化作一道白光被他攏進袖子裡。
狂風卻又在瞬息間偃旗息鼓。
漫天花瓣沒了狂風助力,被揚起在空中又輕飄飄落下,紛紛揚揚的粉色花雨,雨點落在浮鬱和祁烈身上。
美是極美,卻知道這場雨下完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