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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檀桌上的安胎藥涼的差不多了,我捧過來,吹涼了餵你:「玩笑罷了,妻主不要你的命。」
你喝著藥,眉心隱約含著愁緒。思忖片刻,你道:「我只盼著,這孩子是個姑娘家,千萬莫是男兒郎。活在世上,男兒郎要比姑娘苦上許多許多。」
為寬你的心,我笑道:「是姑娘也好,是男兒也罷,我都有法子安置好。你擔心什麼?只安安心心養胎就是。旁的有你妻主。」
你喝了安胎湯藥,便掩下拔步床上帷帳,安睡起來。我不等松煙和入墨動手,親自熄了榻前燈燭。
我登時覺得,一切都與往常不同了。有一個脆弱的生靈,把你我的血脈連線起來,它是你我情緣的見證。
從前我做過許多惡事,手染鮮血,也不怕下地獄,甚至覺得自己一直在地獄裡。眼下我忽然害怕起來,我害怕自己造的殺孽,會禍及我們的孩子。
因這個孩子的出現,一切都不一樣了。
你讓我的鐵骨錚錚,化作繞指溫柔;孩子讓我的無所畏懼,化作小心翼翼。
你和孩子便是我的軟肋。
我與你是年少結緣,多年不忘。當年徐家尚未傾倒,如日中天,徐府錦繡開宴,衣香鬢影,玳案香燭,賓客俱歡。
我偷偷爬牆去了徐家後院,有一處院子玲瓏雅緻,恍若仙境。抬眼一看,那院落的牌匾上以瘦金體(1)寫著四個字:雪隱白梅。
白梅香幽,院中有個絕色少年正在撫琴。這便是我第一眼見你。
只一眼,便一世。
你分明不到十歲,眉眼間卻有與生俱來的愁緒,身上又隱著清貴之氣,讓我不由自主想要保護。
大概是我髻上金鈴鐺的聲音驚擾了你,你後退一步,彷彿受驚的小雪兔,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你……你是誰呀?」
我真想把你撿回家去。
我對你笑了笑,仍舊像個登徒子似的坐在黛瓦粉牆上:「小郎君,你的琴聲真好聽,我跳進來找你玩兒啦?!」
你穿著一雙如意雲紋銀絲履,履上纖塵不染。全身上下又無一處不精緻,想必是受人寵愛的嫡系公子。
你與我不同。
你搖頭道:「不行不行,你不許跳進來。我爹說,男孩兒婚前見外女,將來就不好嫁了。」
我心中竊喜,你未嫁而見我,此生可不就是我的人了?彼時皆年少,喜怒哀樂都擺在臉上,不知掩飾。
我笑得一定像只偷腥的貓。
我期待地拍了拍自己胸脯,朗聲笑道:「這好說,來日我把你娶回家當郎君,你白天給我彈琴聽,晚上給我生姑娘。」
當年調戲謔笑,初見歡喜;後來歲月顛簸,各自離散。
被師娘認作養女後,我每年冬月都要從苗蜀趕到鄞州,打聽你的訊息,世人說徐家滅門,男眷充入教坊司。我去教坊司尋了你無數次,杳無音訊。
我只當你充入奴籍後,改了本名。又見遍了坊中伎子,聽遍坊中琴聲,無一是你。
教坊司中鶯鶯燕燕,有的是絕色郎君,有的是珠玉仙樂。可他們落在我眼中,如白骨骷髏無異。
我的情愛和慾望,都繫於你一人。
鬼姬曾笑著戲謔我:「你又不是男兒郎,守得甚麼貞?」隨後要帶我上花樓見識,把玩伎子,成為真正的女人。
我與她道:「不是守貞,我只是不願碰男人,覺得皮肉交合醃臢而已。」
然而我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女子,總不可能無欲無求,每有需求,都是夜中自撫。
佛曰八苦(2)中,你是我的愛別離,求不得,放不下。
是日冷雨,靜寂無人。我在密道里與長帝姬密謀畢,撐一柄紅紙傘走在青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