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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美國:吾所自造之鄉
胡適於1910年8月離滬,9月抵舊金山,休息兩日後,乘火車到達康乃爾大學,入農學院。胡適之所以選農學為專業,以及他後來的轉專業,都有二哥的影響。在胡適的心目中,二哥「是很有學問的,可惜早死了」。他出國前,「家兄特從東三省趕到上海為我送行,以家道中落,要我學鐵路工程,或礦冶工程,他認為學了這些回來,可以復興家業,並替國家振興實業。不要我學文學、中學,也不要學做官的政治法律,說這是沒有用的。當時我同許多人談論這個問題。以路礦都不感興趣,為免辜負兄長的期望,決定選讀農科,想做科學的農業家,以農報國。」不過,這可能也並非全是二哥的意思。胡適在考試前給母親的信中,已說到如果考不取,則擬回上海學習「德、法文及各種高等科學,以為明年再舉之計」。這裡的「各種高等科學」固然是為了考試,但是否也暗含著擇業方向的可能性呢?[2]
周明之先生注意到,胡適在上海時就堅持學英文,提示了「當時的價值觀」,信然。但他繼而認為小胡適一度專心於算學是「中國文化吸引力的迅速減退」這一「時代潮流」的反映,似就太過;到後來說中國讀書人多選自然科學為專業是其「不斷深化的異化感」的標誌,也頗勉強。因為胡適還在中國公學時即已放棄對算學的熱情,但那幾年的時代潮流卻未見什麼特別的變化。而且胡適選農科為專業,在意識的層面是否有那麼多層思慮的轉彎,都是需要證明的。近代中西新舊間的關係複雜,中國知識青年的嚮往科學,確有厭舊尊新之義。但「異化」的深淺,實因人而異。許多人「異化」的程度,其實也沒有我們今日想像的那麼深。以那時人的見解,科學為中國所缺,而文科則中國尚強,至少也有餘勇可賈。留學本要學中國所無者,當然以自然科學為正選。朱文華先生指出:「農科與茶葉的關係也很密切」,這是有所見之語。家裡開著茶葉鋪的胡適,那時又哪能夢見幾年後的飛升,既然要在自然科學方面選,以保險計,也是選農科為佳。[3]
何況,如胡適自己所說,康乃爾大學是「農科最著名,為國家農科大學」。凡讀農科者不繳費,故「一年可省一百五十金,可謂大幸」。[4]這個經濟上的考慮,對至少在理論上有養家之責的青年胡適,肯定是重要的。胡適此時對康乃爾大學的瞭解也略有誤差。康大雖是私立,其農學院卻是政府資助的州立,所以免學費。胡適此時英文尚不甚佳,不知state一字在美國主要指州(早年譯作省)而非指國,故誤以為國立。到後來英文漸佳,在1914年1月23日的日記中,已知康大農學院是「省立」而非「國立」了。他所說的農科「最著名」,大約也有誤解的成分。像康乃爾大學這樣的常春藤名校,其農學院即使在那時的美國排名第一,在學校裡面的地位也不可能到最著名的程度。胡適後來轉入的哲學系,倒真是康大的一塊牌子。這是否也是他轉系的原因,尚待考證。
初到美國,胡適即對美國社會大為傾倒。他說:「美國風俗極佳。此間夜不閉戶,道不拾遺,民無遊蕩,即一切遊戲之事,亦莫不泱泱然有大國之風。對此,真令人羨煞。」最後一句頗能道出胡適的心事。他對美國的種種雖然所知尚在表面,卻暗中處處在與中國的情形比較。嘴上說的美國或不免有理想化的成分,心中想的卻是中國的種種不如意的情景。西人在公眾場合的有禮貌和市容的清潔,多少年之前就使郭嵩燾以為是三代之治的重現,此時又再次感動了胡適。的確,以當時美中兩國城市的景象,若由一個無成見的外星人分別做一次幾日遊,恐怕印象的優劣也會和胡適的差不太多。
胡適對美國的許多好感,很可能就是因為那裡的一些「上等縉紳之家,待中國人極優,時邀吾輩赴其家座談」。美國人那種肯為自己民族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