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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對著小濤的背影說,祝你走運!
開啟計算機,網易信箱的頭條是,富士康員工跳樓已是今年的第12起了,其中一半多發生在這個還沒有過完的5月。如果是虛構故事,那麼擁有某種共同特徵的人連續以同樣的方式死亡,將是恐怖片、懸疑片的題材;如果說這故事是真實,那麼人們會想到神秘的連環殺手。然而,富士康員工的跳樓是自殺。自殺,也總是容易把原因歸結於個人原因。不過,一個公司裡連續發生的自殺事件,也可能是一種特殊的集體抗議,一種特殊的集體宣洩。
林溪嘆氣,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呢?人事科打電話通知下午13:30召開會議,婉怡和她關係很鐵,掛電話時不忘補充,林姐,董事長也會參加。會議的議題只怕與十二跳有關。道了感謝,林溪跌坐在椅子上有種崩潰的感覺,一個人放棄生命,原因可能是複雜的,可能是簡單的,可能是複合的,可能是單一的,起作用的因素在自殺者那裡可能有差別,但不容迴避的是富士康這個小型的全景社會構成了這些自殺的共同背景。
富士康這樣的企業,一定程度上如同全封閉的“無菌環境”。它為更高的生產率而組建,資金、裝置、生產線、工人、管理在其間結合,貨品出入與訂單往來是其系統僅有的出口。一個工人來到富士康,意味著他從一個社會成員,被作為企業員工而全面接管,流水線成了他生存的全部意義。宿舍不是生活空間,而是工廠空間的一部分,這裡仍是流水線管理的一部分。工人只有生產和生產的預備兩種狀態,他不是在流水線上,就是在準備到達流水線上。流水線作業對林溪並不陌生,在來中騰丸紅公司之前,她曾經在東莞某五金廠做過生產管理,有一回遇到緊急出貨,做為生產管理的她,曾經發動過辦公室文員支援過包裝流水線,她的支援只持續了兩個小時,但是,那兩個小時卻是她終生難忘的。
一箱產品,有多少個部件,需要多少個人擺放,都是經過精確計算的,林溪的任務是將一小塊鐵片和一塊50*100MM的保力龍放入箱內,她知道這個安排已經是線長特別照顧,起初還是適應的,半小時後,她開始慢,一小時後,線上開始堆積紙箱,兩小時後她被替換了下來。從流水線下來,汗溼透了她的內衣,心跳加速,頭暈,噁心。
然而,這一切有人關懷,總經理為了感謝辦公室人員的幫忙,人記大功一次不算,還特別在廠內通報進行嘉獎。這總經理不是別人,就是如今中騰丸紅公司的劉總,這十年,劉總跟她的關係並非一般主僕關係那樣簡直,長期的配合過程裡,劉總當她就如同自己的子侄,而她,視他為自己的父輩。
劉總是臺灣人,他的影響力自然及不上郭臺銘,但是,他是一個成功的儒商,他身上有人情味。人情味+薪酬+有制度的管理,才是企業留住人才的不二法門,一念至此,林溪心痛了,
究竟要絕望到什麼程度才會覺得只有透過自殺這樣的途徑才能獲得解脫呢?而這一事件,也像一面照妖鏡照出了人性的醜陋和冷漠。新聞上郭臺銘總裁為了闢謠血汗工廠帶了新聞媒體實地參觀,這一切的一切說明了什麼呢?林溪總覺得自己應該早已麻木,早已看透世情,早該見慣不怪,卻總在事件來臨發現自己心腸還不夠硬,忍耐力也不夠深,仍然像懦夫一樣覺得悲傷和難受。
下午的會上人人都發了言,林溪卻是沉默的,劉總問,林副理有什麼不同的看法,不妨說來聽聽。林溪說,無論大家怎樣看待80後90後,他們總有一天要肩負起國家和社會的重責,而如果他們在你們眼裡就是一些遇到挫折就放棄生命的一代,請問你們置我們民族的未來於何地?既然是一跳保全家,依照此邏輯,顯然家人的幸福生活是他們努力工作的動力,請問到底是什麼樣的絕望會讓他們覺得自己的努力奮鬥換取幸福生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