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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兒垂下眼睛看著自己的足尖,片刻之後小聲囁嚅道:“我若白日用銀針紮了舅公,夜裡……夜裡,等他睡著了就給他上一點藥……”語氣之間一副心不甘情不願,對自己的舉動視若投敵叛國一般地不齒於言,末了還補上一句:“一點點,只上很少很少的一點點。”
我一時之間心緒紛繁無語訥言,只伸手摸了摸宵兒柔軟的發頂心……
待我一跛一跛拐著受傷的腳和宵兒返回白馬寺時,已是暮色四合,斜陽的金光打在古剎暗紅的牆上,蒼涼地斑駁,寺內一排排石榴樹被碩果墜得枝椏低垂,正是聞名於世的“白馬甜榴”。
我信手摘了一個坐在樹下石墩子上慢慢剝給宵兒吃,宵兒卻不依,非要奪去剝給我吃,我笑著依了他,只是,這石榴皮薄籽多,一剝皮便難免散落到地上,我遂囑咐宵兒去寺中的齋房裡借只瓷碗來裝,莫要汙了小師傅打掃得乾淨的青磚地。
將近傍晚,殿內傳來的誦經木魚聲漸漸低沉,尚有香燭焚燒的餘味繚繞寺中,嗅入肺腑,有種寧靜而神聖的撫慰之感,等宵兒取碗的工夫,我坐在石榴樹下拜祭許願的香客們陸陸續續離開,心中漸安,想來今日偶遇三人亦和這過眼如織的香客一般是慕白馬寺之名而來朝聖祭拜的,並非得了什麼風聲來擒我或奪子。
這般一想,我便覺得腳踝也不是那麼疼了,站起身走了兩步。今日一難得以有驚無險地逃脫,不得不說冥冥之中得了佛祖神仙庇護,自當拜謝。
我繞道天王殿,在門外取了三支香點燃,跨過金漆門檻入內叩拜禮佛。香案一旁站了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和尚一手執佛珠,一手敲金盂在唸經。香案前三個蒲團左面與中間有兩個已有香客跪著在祈願,我便擇了右面一個跪下參拜。
堪堪拜過兩下,便覺身旁居中的那個香客已拜畢起身,唯剩我與左面的一個香客。我目不斜視仰望巍峨在上的佛祖,心中默唸了幾句“多謝佛祖佑護”,便起身將香插入了香爐之中,空手拜過兩下轉身正待離去,卻聽得那小和尚道:“這位施主,香已焚盡,莫要燙到手。”
我應聲隨意抬眼看去,始知自己黴運多得竟是叫佛祖亦無從庇護。
不知何時去而復返的攝政王正跪在那左側蒲團之上,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執一束馨香,兩頁廣袖滑落肘彎垂散而下,似鴉翅一般靜靜匍匐。瓷玉的面龐映著淡四周鼎盛燭火,虔誠到近乎聖潔。那手中的香已焚到盡頭,香灰散落在手背上,燙得隱約幾處斑駁紅痕。
“施主可是許了許多願,竟長到這香都燒盡了還未說完?我師傅說了:許願不在多,在乎誠。多而顯貪,未必靈驗。”那小和尚又道。
聽得那人恍惚回神般幽幽道:“不多,唯有一願。”忽而又自嘲一笑,“只是說得多遍了,一不留神竟連香也燃盡了……”
我僵著身子站在佛前,如被魔咒定住。
一位老師傅端了菜籽油上前給佛燈添油,收回油盞時緩緩捋了捋白鬚,面容安詳地看著那人,一雙滄桑之目堪透世事,“世間一切皆幻象。執念太深不過是畫地為牢作繭自縛罷了,累人累己,未必是好。不能了,不能悟,不能捨,不能棄,參不透,捨不得。萬般苦痛由此而生,如此則生之若死,反覆如墮阿鼻下獄,不得解脫。”
那人滿目悽荒,萬盞燈燭竟無一能倒映入內,“師傅所言本是理。只是,碌碌凡塵中若能知曉究竟什麼是自己的‘不能了,不能悟,不能捨,不能棄,參不透,捨不得’不才是真正幸福?我卻愚鈍,矇蔽了雙目,為了混珠魚目將自己的‘不能了,不能悟,不能捨,不能棄,參不透,捨不得’了了、悟了、舍了、放了、透了、棄了。”
“歲月忽已晚,思君令人老。我本在阿鼻,又何曾有墮獄之說……”
“孃親,我剝好石榴了。”一個童音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