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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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利穿了件粉紅色的薄紗衫——這可能嗎?不管怎樣,她看上去全身發亮,光彩奪人,像小鳥兒,又像飄來的氣泡,在荊棘叢中附麗片刻。一個人在戀愛時(這難道不是戀愛嗎),最難理解的是,別人竟會無動於衷。海倫娜姑媽吃完飯就走開了,父親在看報。彼得·沃爾什可能也在場,興許還有老卡明斯小姐;約瑟夫·布賴科普夫肯定也在,因為這可憐的老人每年夏天都要住好幾個星期,假裝和她一起讀德文,實際上卻在彈鋼琴,用拙劣的聲調唱勃拉姆斯(34)的樂曲。
這一切只是為了襯托薩利而已。她站在爐邊和克拉麗莎的父親談話,聲音娓娓動聽,使她所說的一切聽起來像一種愛撫,父親也不由得被她吸引了(他曾借給她一本書,後來卻發現書被擱在露臺上,淋得溼透,對此他始終不能忘懷),隨即她突然說:“悶在屋裡太可惜啦!”於是他們就到露臺上來回散步。彼得·沃爾什與約瑟夫·布賴科普夫繼續談著瓦格納,她和薩利稍微落在後面。隨後,她倆走過一個種著花的石甕,這時,她整個生命中最美妙的時刻來到了:薩利止步,摘下一朵花,親吻了她的嘴唇。當時的情景可以說是天翻地覆!別人都消失了,只有她與薩利。她覺得自己得到了一件包好的禮物,要她收藏,但不能窺視——然而,當她們(來來回回,來來回回)散步時,她偷偷瞅了一下,那是一顆鑽石,一件無價之寶,外面包上封皮,也許是寶石的光芒透射出來,那是神靈的啟示,宗教的感情!——正在此刻,老約瑟夫和彼得走到她倆面前:
“在看星星嗎?”彼得問。
就像一個人在黑暗中撞在花崗石牆上!多討厭,多可怕!
並非為了自己而有這感覺。她只是感到薩利被傷害與虐待了;她覺察到彼得的敵意,他的嫉妒,以及他要介入她與薩利之間的決心。這一切她看得很清楚,恰如人們在閃電的剎那間看清一片景色——而薩利(克拉麗莎從未那麼強烈地愛慕她!)卻昂然置之不理,我行我素。她笑起來,還讓老約瑟夫告訴她星星的名字,這卻是他十分樂意地認真做的事。她站著,傾聽著。她聽到了星星的名字。
“嚯,這真可怕!”克拉麗莎自言自語,彷彿她一直預感到,會有什麼事情來擾亂、破壞她那幸福的時刻。
然而,以後彼得給了她多少情誼呵!每逢想起他來,不知怎的,她總會記得跟他的爭吵——也許是因為她非常需要他對她的好評。他常用這些詞語評論她:“多愁善感”,“講究文明”;她每天的生活都從這些話開端,好像是他在保護她。她讀的一本書是“感傷”的,她對待生活的態度也是“感傷”的。如今,她一味回憶過去或許也是“多愁善感”吧。不知道他回國後會怎麼想呢?她沉思著。
會不會認為她老了?他回來後會這樣說嗎?興許是她覺察他心中認為她老了呢?確實,打從病後,她的臉色幾乎蒼白了。
她把胸針放在桌上,感到一陣戰慄,彷彿在她陷入沉思時,冰涼的爪子已乘機鑽入她體內。她尚未衰老,五十二歲剛開頭嘛,還有好多個月份要過哩:六月、七月、八月!每個月幾乎都完整無缺。克拉麗莎(走到梳妝檯旁)似乎想抓住流逝的年華,她把整個身心都傾注到這一瞬間的核心中,使它停留不動——這六月清晨的時刻,在它之上積聚著其他一切早晨的壓力,她重新看到了鏡子、梳妝檯和所有的瓶子,她(瞧著鏡子)把全身都集中在一點上,在鏡中只見當晚將舉行宴會的女人那張粉紅色的、嬌嫩的臉,克拉麗莎·達洛衛的臉,她自己的面孔。
她曾無數次端詳自己的面孔,每次總是同樣精微地收斂。對鏡自照時,她噘起嘴,使臉型變得尖銳。這便是她的寫照——尖刻,像梭鏢,斬釘截鐵。那就是她自己,當一種力量、一種要求她保持本色的召喚,把身上各個部分匯合在一起(只有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