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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吵架,最尷尬的情況是什麼呢?
是吵到一半才發現自己不佔理。
認錯吧,低不下去那個頭。不認錯吧,又有些站不住腳。
江亦川看著前頭那些小廝照著他的藥方給村民抓藥,心裡大抵就是這麼個情緒。
寧朝陽沒有不為他著想。
不但沒有,反而還為他改變了一向的作風,沒有直接砸金子不說,還細緻得連撿藥的小廝都安排好了。
她不覺得他的濟民之心可笑,自然更不會覺得他擔心家人的心思多餘,是他著急之下太敏感,不分青紅皂白地就把她和沈浮玉劃為了一派。
心緒紛亂,手裡的毛筆一個沒捏穩就摔下去斷成了兩截。
他撿起來看了看,眉頭皺得更緊。
寧朝陽的車伕就在這時將錦盒遞了過來。
“您用這支吧。”他慈祥地道,“咱們大人是個執拗的,東西若送不到想送的人手上,就會一直擱置。這麼好的狼毫,擱壞了多可惜。”
江亦川怔了怔。
錦盒開啟,熟悉的狼毫筆陳列其中,看著就讓人想起她在馬車上那鬱悶的神情。
——“她倒是瀟灑,一根狼毫筆就求來了婚事,我也買了,怎就求不來。”
嘟嘟囔囔的,像個眼饞的小孩兒。
眉目緩和下來,江亦川望著那支狼毫筆,猶豫片刻,終於還是將它拿了起來。
門第之見固有其因,但他和她是活生生的兩個人,不是冰冷的門第,只要心裡當真有彼此,又有什麼是不能理解的呢。
念頭起,江亦川都忍不住暗唾自己,一會兒一個心思,變得也忒快了些。
可唾過之後,心裡倒是釋然了。
他執正筆鋒,將那張積勞成疾的藥方重新寫完,然後折起,仔細地放進了袖袋裡。
寧朝陽今日心情極差,下樓的時候人雖是笑著的,可身側一丈之內除了華年無人敢靠近。
“把這些後生嚇成什麼樣了。”華年嗔怪她,“裡頭有好幾個都是長舒打算籠絡的人才,要真嚇得人不敢來鳳翎閣了,長舒可要找你拼命。”
皮笑肉不笑,寧朝陽道:“拼命這事兒好啊,又刺激又有趣。”
華年:“……”
她哭笑不得:“不是把人搶回來了嗎,怎麼還氣成這樣。”
搶回來了有什麼用,人家也沒把她當好人。
寧朝陽冷著臉想,說什麼跟沈浮玉一樣,她還不如沈浮玉呢,沈浮玉喜歡就去擄,倒比她這兜兜轉轉的要省事得多。
“你的馬車到了。”她提醒華年。
華年頷首:“可要捎帶你一程?”
朝陽剛想答應,側頭卻發現自己的馬車也停在了不遠處。
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江亦川也應該到家了。
抿了抿唇,她道:“我自己回去就是。”
“那便祝你溫香軟夢,一夜好眠。”
在寧府那破地方,能有什麼一夜好眠。寧朝陽敷衍點頭,目送華年離開再轉身。
提裙踩上自家車轅,她沒好氣地道:“明日不去花明村了。”
車伕一愣:“那,後日?”
“後日也不去,大後日也不去,再也不去了!”
她什麼身份,犯得著熱臉貼人冷臀麼,這個不行就換下一個,就算換的沒這個好看,也總能比這個聽話。
氣惱地一掀車簾,寧朝陽僵住了動作。
江亦川坐在車廂裡,已經換回了雪白的長袍。聞言抬眼看她,漆黑的眼眸裡粼粼有光。
略顯尷尬地摸了摸耳垂,她沒好氣地道:“你怎麼在這裡。”
他沒答,倒是皺了皺鼻尖:“你喝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