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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許你這麼說!”家藝站起,“秋芳姐能把為民哥感動,我也會感動繼寧!”
突然的寂靜。家文深吸一口氣,而後才慢慢說:“老三,就算你要奮不顧身,像秋芳一樣,你總得知己知彼吧,為民心裡根本就沒有你。你怎麼做都不會有結果。”
家文終於迸發,“武繼寧不是湯為民!他也沒丟一隻腳!他比你任性,他不會認輸,也不會接受自己不接受的任何東西!”
家藝激動,“什麼叫害?你算看清楚了,你跟大姐一樣,都自私,小家庭的自私,為民哥那麼好,大姐都能放棄,秋芳姐才是真的偉大,為民哥丟了一隻腳,她還是堅貞不渝,秋芳姐才是愛情裡的江姐,你們都是叛徒!”
“你胡說!”何家藝哭著跑出去。老太太被驚喜,問怎麼回事。家文說沒事,老三去上廁所。
“你這樣是害了你自己。”
天很冷,十二月了。家藝衝到河邊,頭髮沒全乾。一會,發硬,似乎有結冰的跡象。家藝哭了一會,沒人理,河水黑黝黝地,泛光。一個人哭也沒什麼意思。哭累了,再站一會,感覺到冷了。家藝一轉身,右側有個影子,她嚇得頓時大叫,那影子跟著也叫起來,跟著地下滾了許多黑不溜丟的小塊塊。
“小武哥哪不好,就這麼不入你的眼?”家藝道,“反正我不管,他爸被抓也好,被判刑也好,跟他本人沒關係,我等他,我願意。”
定睛看,是個人。月光照下來,一切顯影。是個男人。確切的說,是介於男人和男孩之間的一種人。高高的個子,窄窄的臉。瘦得很。
家文並沒有被激怒,“家裡人不會害你。”
藉著憤怒,家藝竟然忘記了怕,進而怒吼,“你要死啊!”
家藝一下轉過身,大聲,“你們這些人才是最市儈最可恥的!今天出了點事,就把人拋棄了,明天人家要好了呢,起來了呢,是不是就貼上去了。”
那人有點委屈地,“大半夜的,你站在幹嗎,我當你是……鬼。”
“武家出事,你再想跟繼寧處朋友,也不顯現實。”
悲傷丟身後,家藝大聲,“大半夜大冷天,你也在這閒逛麼?”低頭看地上,是煤塊,家藝恍然大悟,指著他,“喔——我知道了,你是偷煤的,偷煤賊!來人吶,抓賊啦!”
“沒有,”家藝不承認,可眼眶瞬間又溼潤了。
半夜遇“賊”,應保命為主,迅速撤退,可家藝今夜肝氣鬱結,正愁沒處釋放,所以失去理智,不管不顧大鬧一場。
家文拿毛巾幫她擦了擦頭髮,拿梳子仔細梳著,不經意間,才柔聲說道:“老三,我理解你,知道你震驚,失落。”
河岸沒人,只有幾處還沒拆的棚子,立在土壩子上,像守望者。那“賊”一把上來捂住家藝的嘴。
家藝坐在床頭的小桌子旁,看得到外頭的月亮。
家藝掙扎得更厲害,指縫間,她的聲音又竄出來,“救命啊!殺人啦!”
老太太不解,“這老三什麼時候腿這麼勤了?”美心模糊焦點,道:“媽你就別管了。”晚上睡覺前,家文不放心家藝。家藝洗了頭,她叫她,“老三,過來,我幫你梳梳。”
那“賊”著急,哀求似的,嗓子下了狠勁,“別出聲!我們家真缺煤!我弟弟都快凍死了!我哥手上都是凍瘡!我手上也是,不信你摸摸。”那“賊”撒開手,把手伸過去。家藝不吵了,摸摸,果然,一根根手指腫得跟胡蘿蔔似的,在月光下顯得粗粗笨笨。“實在沒辦法。”賊還在訴苦。
家藝抹掉淚,說:“媽,錢給我,我去給。”
家藝動了惻隱之心,但嘴上仍舊犀利,“那……那你也不能半夜裝鬼……裝鬼嚇人。”
美心忙道:“這就拿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