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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懷知道這兄長的脾氣,沒再觸黴頭多說,看藥也上得差不多了,就把那塊羊皮擦淨血跡,重新敷在他背上,然後拿棉紗一層層纏裹。
「傍晚的時候剛有回話,攤上這事,還沒來得及說,兄長點頭的話,明日我去接頭探探虛實。」
「不用,許多事,當年我是親歷的,只有我去才能問得清楚。」
裴玄思頓了下,垂著纏到胸前的棉紗,凜眸一哂:「趁著這時候,誰也不會懷疑,呵,正好是個機會,你先傳個話……」
他正低聲吩咐,外面忽然響起叩門聲。
「稟統軍,宮裡的人又回來了,說有旨意!」
要命的板子都打過了,怎麼還沒完沒了?
裴玄思望了張懷一眼,起身套了件外氅,剛要出去,之前那名半老太監就從門外晃了進來。
這回那張乾瘦的臉上不再陰氣森森,反而滿面春風,先打量了幾眼,隨即上前笑吟吟地拍著他的肩頭。
「喲,這才多大會兒工夫,就跟沒事人似的,哎呀呀,裴統軍這副身板果然非同一般,怪不得人家惦記得這麼緊,莫怕,莫怕,這回可是好事。」
他語聲異常尖細,又特意把「好事」兩個字咬得極重,聽起來便格外刺耳。
裴玄思謙聲說句「有勞」,腦中不動聲色地轉著念頭。
那太監笑了幾聲,瞥了瞥旁邊貌似恭敬,卻面色不善的張懷,乜眼揮手:「有旨意,無關人等快快迴避吧。」
張懷暗覷了一眼裴玄思,咬牙拱拱手,憋著那口氣大步而去。
見他出門走遠,那老太監的臉色重又轉和,手上的浮塵打著旋兒一翻,清了清嗓子。
「上諭,聖人曰,天地陰陽兩分,始有男女之別。夫妻本為陌路,三生之緣,方有一世之情,可謂得來不易,然世間仍不時有月老錯牽,鴛譜亂點之嘆。神策軍統軍裴玄思,與妻姜氏素來不合,齟齬日久,以至家宅不寧,紛亂四起,京中頗多非議,朕亦有耳聞,雖然於心不忍,然念一為忠良之後,一為太傅孤女,長此以往,必生禍患,著令二人即刻和離,從此任尋愛侶,各生安好,永不相欠……」
從他張嘴開口的時候,裴玄思已經覺出氣氛不對。
等對方說出「和離」時,腦中更是「嗡」然一響,後面的話半句也沒入耳。
他聽不得這兩個字,不管是從姜漓那裡,還是別的什麼人,都會針刺一般扎得他痛入骨髓,繼而失心成狂。
只不過,從姜漓口中說出來,他可以假裝沒事,不聽不認,而現在,聖旨擺在眼前,金口玉言,不容你有任何迴旋的餘地,更別奢望有收回成命的可能。
應該怎麼辦?
「裴統軍,旨意宣完了,快謝恩吧。」
催促聲從頭頂傳來,躲也躲不掉。
拼著一死,絕不放手麼?
似乎沒必要小題大做。
就算接了這道旨,也不過是應個場,尊與不尊,全在於他自己。
而姜漓,也仍舊還在東陽書院裡,不會飛到天上去,讓他找不著。
可他心裡卻有股氣頂著,彷彿一旦應下來,就從此跟她隔山重海,過往的一切也隨之煙消雲散一樣。
那太監不知他心裡的念頭,只瞧見跪著的人愣愣不應,目光眇起來。
「裴統軍?怎麼不言聲啊?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大好的富貴姻緣還等著你呢,這不是喜事嗎?咱家都替你高興呢!」
裴玄思一動不動,低垂的眸漸漸被冷色浸透,寒意湧現,撐在地上的五指也不由自主地摳進了磚縫……
「喲,公公這喜事、喜事的,弄得我憋了滿肚子話,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外面媚意盎然的聲音猝然響起,帶著輕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