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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吉來到院子裡,望著無邊的天際,心中滿是惆悵。突然,從院子裡的貨堆方向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德吉一驚,她走下臺階,隨手操起一桿叉子,躡手躡腳地靠了過去。她看到一個黑影正在翻騰貨物,她一叉子上去,把黑影頂在那裡,然後厲聲地問道:「誰?」
黑影轉過身來,原來是剛珠。剛珠嚇了一跳,一臉無辜地說:「少奶奶,是我。我找東西呢。」
「什麼大不了的東西,不能天亮了再找?」
「少奶奶,您別頂著我,讓我慢慢跟您說。」剛珠指著叉子說。
「你到底要找什麼?」德吉放下了叉子。
「少奶奶,我找到了。」剛珠把一個精美的包裝盒遞給德吉。
「這是什麼?」
剛珠帶著哭腔,說道:「這是少爺在噶倫堡英國人開的商店裡親自給您挑選的……少爺說您一定喜歡。他讓我多包了幾層棉布,怕路上磕碰了……」
德吉開啟包裝盒,裡面是一柄英式的銀制化妝手鏡。她心緒難平,眼圈紅了。
德吉拿著銀制化妝手鏡回到臥室的時候,扎西倚在床邊,蘭澤躺在他腿上,拉著他的僧裙,兩個人都睡著了。她不想打擾他們,輕輕地走到卡墊前坐下。德吉拿著丈夫買給自己的銀手鏡,心生思念和悲傷,不禁嚶嚶而泣。
扎西被驚醒,他睜開眼睛,見德吉在哭,怕她難為情,只好又閉上眼睛。
第二天清晨,庫房裡吃糌粑的夥計們見剛珠搬著一把椅子進來,趕緊放下手中的木碗,站起來候著。剛珠把椅子安放好,用袖子撣了撣,德吉才從外面飄進來,坐下。她掃視了眾人後,含威不露地說:「我聽剛珠說了,夏麥莊園那邊鬧傷寒,人死了不少,你們這一路沒染上,算是萬幸。從今兒起,你們就住在府上,不許出這個屋子。」
夥計們相互望了一眼,一個膽大的上前說道:「少奶奶,我們離家幾個月了,想回去看看。」
「等外面消停了再說!剛珠,外面僱的夥計,這趟活兒付雙倍的工錢;家裡的夥計,免半年的差役。還有,沒回來的夥計,付十倍的工錢,再多備些糌粑、磚茶,等傷寒過去了,你差人挨家挨戶送過去。」夥計們聽德吉這麼說,感激地望著她,不再說什麼。
德吉長長地舒了口氣,又說:「我要提醒大夥,少爺沒回來,什麼時候回來也說不好。這其中的利害你們也略知一二。這件事兒,德勒府上除了旺秋管家和剛珠總管,只有你們知道。誰要是嘴上漏風,甭說讓外面的人知道了,就是讓府上的奴僕知道了,按照德勒府的家法,該怎麼處置,我想,大夥都心知肚明吧。」夥計們明白德吉的意思,驚恐地點了點頭。
德吉起身要走,看到夥計們吃了一半的糌粑,又停住腳步說:「剛珠,別讓大夥幹噎啊。你去管家那裡領些磚茶,再領些葡萄乾、辣椒麵,犒勞犒勞大夥。」德吉出了庫房,心裡還是忐忑不安,對於那個扎西喇嘛,不僅要防外人,還得防家裡人。院子裡眼多嘴雜,不能走漏一點兒風聲。要是讓仁欽省過味兒來,那就前功盡棄了。她來到院子裡,見管家旺秋正站在臺階上對一些破衣爛裳的奴僕訓話。
旺秋:「……傷寒越鬧越兇,我們府上也死了兩個人。為了防止大家染病,從今天起,府上所有的人,不管是朗生、堆窮還是差巴,沒有特別的差事,不許進,也不許出!……還有,老爺也染上了傷寒,從今兒個起,給樓裡送水送飯的差事,就由剛珠和白姆負責,未經允許,任何人不準進這個樓。明白了嗎?」
奴僕們相互望著,順從地點著頭。
旺秋威嚴地看了看臺階下面的奴僕,最後說:「散了吧。」奴僕們立刻散到院子的各個角落,幹活兒去了。院子裡大聲號氣的旺秋吵醒了扎西,他輕輕地把蘭澤抱到床上,給她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