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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經綸在給他調熱水,正把手伸進那隻泡腳的木桶試水溫。
水溫正好。梁經綸提著木桶走到了老師面前放下,又蹲下身子幫他掀起薄毯折搭在他的腿上,慢慢幫他捲上了褲腿,輕輕幫他脫了鞋襪,捧起他的一隻腳放進了木桶,又捧起另一隻腳放進了木桶。
梁經綸:「水燙嗎?」
梁經綸一笑,也很像一個孝順的兒子,接著便有輕有重地給他搓按著兩腿。
和往常一樣,這時何其滄和梁經綸都不說話,老的目光,少的雙手,都像春風。
「今天學生們沒有被抓的吧?」何其滄問起了白天的事情。
梁經綸:「全國各大報紙都在報導,他們也不敢不收斂了。」
何其滄:「國已不國了。你沒有去吧?」
梁經綸:「沒有去。各大學去的教授不多,聽說都在商量著聯名上書。不只是東北的學生,北平各學校的師生也已經好些天買不到配給糧了。抗戰苦了八年,抗戰勝利了還在受苦。先生,聽說財政部在醞釀什麼幣制改革,你和王雲五部長是同學,能不能真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幣改方案?」
何其滄目光嚴肅道:「這種時局,有什麼切實可行的方案能夠改革幣制?你也是研究經濟金融的,你認為改得了嗎?」
梁經綸:「難。可也不能看著法幣一天天變成廢紙。今天的物價已經漲到兩千三百萬法幣一石糧了。百姓活不下去,許多公教人員也都活不下去了。」
何其滄:「你回來前方行長來過了,也提起過這件事。」
梁經綸:「他也提到過幣制改革?」
何其滄苦笑了一下:「他是央行的人,最清楚國民政府的家底,拿什麼來搞幣制改革?」
梁經綸:「那他是什麼意見?」
何其滄:「希望我幫他拿一個幣制不能改革的方案。」
梁經綸抬起了頭:「先生,我說一句不該說的話,您不要生氣。」
何其滄:「你說。」
梁經綸:「先生不覺得跟方步亭這樣的人交朋友有損清譽嗎?」
何其滄有些不高興了:「我該跟誰交往,不該跟誰交往,心裡有數,還輪不著你來提醒。」
梁經綸立刻答道:「是。我說錯了。」
兩人沉默了。
何其滄從來就不會真正責怪自己這個最愛的弟子,深深地望著他,覺得隱藏在心底許久的事今天必須要跟他說了:「我也有件事正要問你,你要跟我說心裡話。」
梁經綸似乎預感到何其滄要說什麼了,沉默了少頃:「先生請說吧。」
何其滄:「你是看著孝鈺長大的。你覺得孝鈺長大了嗎?」
梁經綸低下了頭,依然輕輕地替何其滄搓著腳:「在先生眼裡和我的眼裡,孝鈺永遠是個孩子。」
何其滄:「現在還是孩子嗎?」
梁經綸不接言了。
何其滄:「是呀,你們太親了……可在別人眼裡她已經是大姑娘了。你知道方步亭今天來我這裡是想跟我說什麼嗎?」
梁經綸:「不是希望先生幫他跟上面說,不要搞幣制改革嗎?」
何其滄:「那是另外一個話題。他來是想跟我談孝鈺的事。」
梁經綸的手停了一下,依然沒有抬頭:「先生的話我不太明白。」
「跟我說話不要太深沉!」何其滄這回是真有些生氣了。
梁經綸立刻抬起了頭:「先生,我能有什麼深沉。現在的青年都在追求自由,包括孝鈺,我沒有權利過多幹涉她。」
「你心裡還是明白的嘛。」何其滄的語氣緩和了,「你也還是個青年,怎麼就不追求自己的自由?」
這話梁經綸又不好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