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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唯聽了這話,很淡地笑了一下。
她回頭望去,目光從崔芝芸,移向不遠處的城。
雪倏忽間就大了,上京城在這雪中只餘下一個寥落的輪廓。
青唯看不清,於是牽著馬,往前走。
家麼?
這個字於她而言已經有些陌生了。
辰陽故居是夢中舊景,洗襟臺坍塌後,成了她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適才芝芸提到家,她第一個想到的竟是江府。
紅燭滿眼,他挑開蓋頭——
「所以我嫁過來,實在是天上月老牽線,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你我這哪裡是月老牽線?你我簡直是月老拿捆仙繩綁在了一起,外還加了十二道姻緣鎖,借來蓬萊的昆吾刀都斬不斷……就怕到了陰曹地府,十殿閻羅也把你我的名字寫在三生石上……」
虛情假意,兩廂試探,到後來竟成了她風雨兼程這一路的片刻皈依。
可惜那樣的日子太短了。
紅燭褪色過往斑駁,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她是無法見光的重犯,那座巍峨的深宮,她永遠也進不去,誠如人群熙攘她被層層阻隔,他獨立遠街卻看不見她。
這才是被燭色掩去的真相。
風聲蒼茫,青唯往前走。
一如她從前輾轉漂泊的每一回一樣。
一個人,罩著斗篷,遮著臉,向著天涯,不再回頭。
第81章
夜深,宣室殿中燈火通明。
趙疏倚在龍椅上,伸手揉著眉心:「何鴻雲怎麼說?」
「大理寺草擬的罪條,臣已經一一念給何鴻雲聽了。」刑部尚書道,「何鴻雲沒有抵賴,但他不肯畫押,直言要見小昭王。臣讓人去昭允殿請示,昭王殿下說……不見。臣不得已,只好命獄卒用了刑。」
趙疏嘆了一聲:「他眼下是重犯,受刑也是應該。」他頓了頓,站起身往殿外走,「事已至此,不必再給何氏任何優待,案子該怎麼辦怎麼辦吧。」
清晨冬祭的路上,士子的聲聲詰問言猶在耳,趙疏回到宮中,立時催促六部三司加緊辦案,眼下各衙門點燈熬油,都快子時了,竟沒幾個回的。
見趙疏往殿外去,章鶴書幾名大員立刻跟上,低聲道:「官家,何大人還在雪地裡跪著呢。」
何拾青已在拂衣臺跪了一整日。他發須被雪染得蒼白,人似乎一夕間就老了,見趙疏拾級而下,他高聲道:「官家,官家!請聽老臣說兩句吧!老臣自知犬子罪大惡極,不求官家寬恕他,但求官家看在老臣這麼些年盡心輔政的份上,哪怕把他剝皮抽筋,好歹留他一條性命!」
「官家!陛下!」看著趙疏走近,何拾青在雪地裡膝行數步,佝僂著背去扶他的袍擺,「再不濟,求您看在太后的顏面,太后與官家母子一場,官家知道的,念昔是太后最疼愛的侄子啊!」
何拾青老淚渾濁,「念昔是有過,被貪慾矇眼,一步錯,步步錯,可他的初衷,絕非令洗襟臺坍塌,官家讓他遊街、受刑,老臣都認了,可是何家歷經數朝,也曾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出過多少文臣良將,那麼多樁功績,難道在官家眼裡一文不值嗎?」
趙疏靜默地立在雪裡,聽到這,垂下眼去看何拾青。
這個在朝廷屹立多年的中書令,而今褪下官袍,摘去發冠,看上去只是個尋常老叟罷了。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趙疏輕聲道,「何念昔手上的血債太多,只能以命償命。何大人既與朕論功績,便該知道,自古功過不相抵。」
言罷,他不再停留,吩咐道:「來人,拂衣臺上不為十惡不赦的人鳴冤,把何大人請下去。」
小黃門聽令上前,扶起何拾青,摻著他往宮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