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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如翡是個俗人。
她一向不愛搞這些花花草草,是燒銀錠子的時候,突然想起來,沈琢畫上的姜離,正在低頭嗅梅花,便借這個藉口走了。
身後,戚如翡的腳步聲遠了。
沈琢將疊好的銀錠子,一個一個扔進火堆裡,火呼的一下撲上來,舔舐銀錠子的同時,火光也照亮了沈琢蒼白的臉。
沈琢抿唇,從袖中掏出一塊帕子。
他指尖捏著帕子,一點一點擦拭著,墓碑上的泥濘,額頭抵在墓碑上,低語道:「娘,她是阿翡,是孩兒喜歡的人,孩兒帶她來看看您。」
若您在天有靈,就保佑孩兒心想事成吧。
戚如翡折花沒費多少功夫。
但她想著,沈琢定然有話同姜離說,便故意又磨蹭了好一會兒,才抱著摘到的野花,朝墓碑那邊過去。
早上他們出門時,太陽還很好。
但上山之後,天突然就陰了下來,戚如翡抱著山花過去時,就見沈琢額頭抵在姜離的墓碑上,一向挺直的脊背,這次卻突然塌了下去。
這是第一次,戚如翡瞧見沈琢的脆弱。
天上陰雲翻湧,山風颯颯,拂過樹梢。
不知怎麼的,戚如翡腦海里,突然就躥起了兩件小事。
都是沈琢生病時的事。
第一件,是那次沈琢明明燒的迷迷糊糊,卻怎麼都不肯睡,一直執著在找她。
第二件,是前段時間,沈琢嘔血昏迷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是,「除了我娘之外,阿翡是第一個,我生病時,一直守在我身邊的人。」
那時候,戚如翡還覺得沈琢矯情。
一個大老爺們,生病了,竟然還要人守著他!
但今天,她突然好像就明白了。
沈琢要的不是有人守他。
他要的是有人關心他。
也是直到這一刻,戚如翡才突然發現:那些她唾手可得的東西,沈琢好像從來都沒有擁有過。
她在寨子裡,眾人環繞。
而沈琢沒有,他七歲就被送去了川梨,在那裡長大。
回華京後,他沒有朋友,爹不疼後娘不愛,還因為屁/股有罪,一直被人刺殺,但卻沒人管他的死活。
於自己而言,她只是幫他擋了幾次刺殺。
但對從小就沒被人疼過的沈琢來說,她就成了唯一那個對他好的。
所以,他才極力想讓自己留下來。
戚如翡自幼在熱鬧堆裡長大,她從不知道孤獨為何物。
但這一次,她卻從沈琢身上,感受到了孤獨。
還是那種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卻無人陪在身側,他獨自一人走向死亡的孤獨。
沈琢聽到戚如翡的腳步聲了。
便將身上的落寞悉數斂了,將手中最後一個銀錠子扔進火堆裡,然後對墓碑磕了三個頭,等他磕完時,戚如翡已將山花放在了墓臺上。
「還是阿翡想得周到。」
沈琢說著,剛站起來,身子猛地晃了晃。
戚如翡一把扶住他。
沈琢面色蒼白搖頭:「沒事,腿麻了,瞧這天色,怕是等會兒有雨,我們下山吧。」
三人下山,一路無話。
快到馬車旁邊時,戚如翡突然道:「沈琢,你要跟不跟我去葉城?」
「嘭——」
沈琢還沒答話,跟在他們身側的孟辛,倒是因為這話,一腳踩空,差點跌到坡下去了。
見沈琢和戚如翡齊齊轉頭看過來。
孟辛立刻道:「屬下該死!」
說完之後,忙爬起來,行了個禮,就往馬車旁去了。
戚如翡看向沈琢,等著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