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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隨後到蓮池書院拜見前直隸總督訥爾經額,他也是我的老上司了。訥相與桂良是兒女姻親。訥相住臨洺關時,只有七百名吉林兵勇,逆匪從河南武安翻山入境,即是臨洺關。十幾萬逆匪,勢如潮湧。雙方相持一個多時辰後,訥相兵力不支,士兵棄甲而走,訥相也立即赴廣平。逆匪從沙河北竄,連續攻陷幾座縣城。桂良連上三道摺子參奏,訥相於是被逮問至京;而桂良卻升任總督。這中間,先是陸三猴在外製造輿論,又有恭親王在中樞操作,訥相自然難逃防堵不力的罪責。七百人不能抵擋十萬賊軍,以致屬縣被攻陷,這就是訥相的罪案。
臨洺關並非要隘,北宋時建都汴梁,為了防備遼軍南犯,築關攔阻,臨洺關成為一方重鎮。現在中外一家,臨洺關以北,是京畿重地。七百年來,險要全無,僅剩下兩扇關門和幾丈破壁。門兩旁都是平坦的大路,來往車輛也不都由關門穿走,臨洺關的地勢和一個小村子沒什麼兩樣。我在那裡駐防過一個月,所以對當地地形瞭然於胸。而訥相竟然按照失陷城池定罪,嗚呼冤矣——若不是桂良搗鬼,訥相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訥相見了我,悲喜交集,對我說:「早間聽說您要來,就派戈什打聽;知道桂制臺[2]已接見您。人有見面之情,想來不至有意外吧。」我笑道:「謝謝您的關心。」訥相說:「我在這裡儘量避免嫌疑,保定的官員都不敢相見。您是過客,不得不見。我是發遣來這裡聽候差遣的,所捐米石,雖然各州縣都報告已經上倉,可是桂制臺說必須運到保定才肯具奏,說是怕州縣官反悔。我看無論是怎樣的苦缺,誰又肯因為三百石米丟掉一個官呢——桂良不過是故意刁難罷了!」當時訥相承辦捐輸米石的事情,急著想奏明皇上,便可回京了。
第二天早上,我赴總督衙門,告知巡捕,上稟早晚安,如果總督傳見,我就在外伺候。一會兒,桂良請我進去問話。
「你可曾去見過訥中堂?」
「昨天下去,去稟見過。」
「訥中堂說什麼了?」
「因為書院的屋子很冷,訥中堂說等米糧的事情奏明後,便可回京。」
「捐輸的米石都還沒有運到省城入庫,如果我冒冒失失奏上去,戶部讓我發餉,我又沒有糧食撥放,那我豈不是欺騙朝廷?訥中堂也做過總督,怎麼一廂情願呢?您看訥中堂也就比我年長一歲,可是背已經駝了,精神萎靡不振,老憊不支,他難道還想官復原階嗎?即使皇上派他到甘肅去,恐怕也不能生入玉門關了吧?他如果真要走,只需給我一紙文書,我就送他回去。」
「我看他的意思也不是急於走。」
「您的摺子寫得很好啊。」
聽桂良說這句話,我就知道他對我上次回復公文時沒有請他代奏一事還懷恨在心。我說:「我官職卑微,很少有機會上摺子,所以總不在行。」
「對於官員來講,奏摺是最要緊的。先父在任閩浙總督時,因為臺灣的事情,摺子沒有做好,觸怒了皇上,立刻查抄逮問。」
我想桂良先恭維我工於做摺子,又引述他父親做奏摺被追責的事情,其意實在難測。接著,桂良又和我談起他的飲食起居,又說到怡良精於刑名以及其他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喋喋不休,如農村婦女閒坐聊天一樣,我很不想聽下去,可是又不能不耐著性子聽。我想,這個人身為國家重臣,將來更有可能入主中樞,可是卻像一個草包一樣,語言談吐如市井無賴,也無怪乎他狼心狗肺做事荒謬了。
二十三日,我按慣例上衙門,對巡捕說:「我是過境官員,並非本省官員,很多事情我不便在座。」一會兒,桂良傳令,讓我一同進見。桂良對我說:「您是這裡的舊藩臺,公事也不必瞞著您,正可一齊商量。」我敬謝不敏。同人圍坐一桌,桂良說的都是些無稽之談,信口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