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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扶風沉默了片刻,並沒有特別的表情,只靜靜問了句:
「我哥的腿還能走路嗎?」
應慎一頭的薄汗,儘管用了麻沸散,但這些釘子圍繞在司搖光的骨節和膝蓋邊上,每一根挖出來的時候,都要極致的小心,稍有偏差就會碰到他的筋絡。更別提層層疊疊的鞭痕、烙印、刀傷,司搖光一個人身上、攢夠了他好幾年才能見到的傷痕。
他看向司扶風的臉,姑娘臉上彷彿異常的平靜,那雙眼睛直直地看過來,比刀光還要清亮迫人。
那沉冷的神色逼得應慎呼吸一滯,他趕緊挪開眼睛,笑了笑:
「走路是沒問題,短時間內是上不了戰場了,但是按照下官的方子好生調理,加上世子天生的底子,年後便和之前沒什麼兩樣了。」
年……
司扶風微微睜大了眼睛,一個武將的年,意味著什麼?
她許久沒說話,半晌,才慢慢牽起一個平靜的笑,輕聲說了句:「多謝應太醫。」
然後她提起□□,轉身就走。
應慎愣了愣,趕緊喊了句:「郡主,您不陪陪世子?」
司扶風回過身,看了他一眼:「他不是用了麻沸散,現在應當還在睡吧?」
應慎呼吸一滯,點點頭,艱難道:「是這麼個理兒。」
但若是常人,就算知道守著沒用,也該陪著哭一哭才對。
司扶風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她回過身,深深吸了口冷氣,卻逼著自己牽起個笑容:
「應太醫,我父王問過我一句話,這世上最沒用的兩樣東西是什麼,您覺得呢?」
應慎被她問得一愣,想了半天,支支吾吾不知道怎麼說。司扶風微微垂眼,盯著面前被血水打濕的一小塊地面,平靜地笑:
「我父王問問題,從來不給答案,他喜歡讓我們自己想。因為每個人的答案,終究都是不一樣的。」
「若你問我,那我會告訴你,我覺得這世上最無用的兩樣東西,是淚水和追悔。」
「淚水洗不乾淨悲傷,追悔改變不了結局。」
「我從記事起,只留過兩次眼淚,一次在我的師長離世時,是我的父王蓋住了我的眼睛,對我說不要哭、不要追悔,記住他的話、替他往前走。」
「另一次,是在我父王殉節的時候,是我的兄長蓋住了我的眼睛,對我說不許哭、不許悔恨,拿起父王的槍、替他掃平沙場。」
她說著,唇邊慢慢勾起一個決絕的笑:
「西境還有成千上萬計程車兵和百姓,他們和他們的親人,甚至連活下來的機會都沒有。能活著、於我們這些人而言,就是最好的結局。我的兄長和我都還活著,所以我們弘王府的這點傷痕,於西境千百年尚在淌血的傷疤而言,已然是幸運的一道。」
「您要知道,西境的眼睛不為活人流淚,西境的眼睛……」
司扶風的眸光緩緩落在那些浸泡著血水的釘子上,熾烈得足以融化鐵水:
「我們西境的眼睛,只用來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她轉身的時候,掀起一陣凜厲狠絕的風,颳得應慎一個激靈,渾身的寒毛都從骨縫裡立起來。他下意識朝著那姑娘掠著冷風離去的背影喊:
「郡主,您這是做什麼去呀?」
司扶風大步朝著門外走,風卷著冷雪穿過門扉,將她薄甲外斜裹的白色皮袍吹得飛揚。
激盪著,宛若白色的火。
她的影子在寒冷天光下拉長,而槍鋒的倒影裡,刃尖上只挑著兩個字:
「殺人。」
……
姬傾坐在太師椅上,因為連著幾夜不曾閤眼,他的眼眶泛起了殷紅,與眼梢的薄紅連成一片,竟是一種隱忍般的哀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