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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劍鏗然落在景楓面前,可他卻沒有將劍拾起來。
天邊雲遮陽,院裡風聲漸歇。景楓的心沉了又沉,靜靜地說:“不比了,今日算我輸了,可是……”他喉間一動,眉心忽又擰緊,只是後半句話在喉嚨裡,化作一聲嘆息。
景楓仰頭,望向蒼茫的天,恍然又憶起萬千將士廝殺的聲音,憶起一抹紅嫁衣,以及繡了一隻鴛鴦的裙襬。他復又垂眸,在原地怔了一會兒,看向雲沉雅。
“若覺得悶,就自個兒出去走走。”雲沉雅道。
景楓一愣:“大哥?”
雲沉雅挑起摺扇,指了指院門,一臉不耐煩的模樣:“出去出去,我見不得人這麼一副消沉樣,想明白想通透了再回來。”
景楓的目光在雲沉雅的左肩停留一瞬,再未說甚,徑自走出宅院。
舒棠見狀,只當是兩兄弟又鬧了矛盾。她急忙跑到雲沉雅身邊,無措地喊了聲:“雲官人。”言語間,舒棠的目光定定鎖在雲沉雅左肩的傷,眉心寫滿焦急。
雲沉雅看著她這副模樣,不由一笑,說道:“不礙事,習武之人,受傷是常有的事。”
聽了這話,舒家小棠點了下頭,然而她的目光,仍是聚焦在傷處血色。須臾,她似想起什麼,又連忙對雲沉雅道:“雲官人,你等等,我去將穆公子追回來。”
雲沉雅一怔。
舒棠再往他的左肩看一眼,亟亟提了裙,就往院外追去。
須臾片刻,宅院裡只剩雲沉雅一人。
這會兒已是近黃昏的天了。雲沉雅退後兩步,在眉骨搭了個棚,望向梧桐樹間的小木牌。
雖然同是皇子,但景楓是庶出,一直到六七歲,才被接回宮中。而云沉雅是嫡出,從出生起,便在深宮之內受盡榮寵,也磨盡心智。
他們一起長大的兩年,雖經常吵鬧,可每當景楓提及宮外生活,雲尾巴狼總是無限神往。
有一回,景楓說,宮外過節,有一種許願的木牌子。牌子分兩面,一面為自己寫心願,一面為最親的人寫一個心願。寫完之後,在木牌子下墜一塊銅板,拋在自家院子裡最高的樹上。這樣天上的神仙,說不定就能瞧見自個兒的心願了。
這會兒,雲尾巴狼目測了一下自個兒與樹梢的距離,勾唇一笑。他足尖一頓,在樹梢上微一借力,伸手一勾,便將那塊木牌子取了下來。
木牌子極簡樸,背面只寫著四個字――景楓柳遇。
沒有渴望長久,沒有期盼重逢。大抵在柳遇去世後,他於自身也再沒了願望,只是這麼將兩人的名字放在一起,掛於樹梢,銘入心底。
雲沉雅默了一瞬,又將木牌的正面翻過來,然後,他愣住了。
木牌的正面寫著,惟願家兄長安,世無干戈。
惟願家兄長安,世無干戈。
斜陽餘暉透過樹影,映在雲沉雅的眼中。他的眸子如水中一塊碧玉,溫潤無暇,又似一口幽幽古井,深邃不見底。
猶記得當時年少,九歲的尾巴狼追著小景楓,問他會在木牌子上許何願望。景楓被他煩得沒奈何,索性反將一軍,問他的願望是什麼。
尾巴狼從小便是個壞胚子,景楓這一問,正中他的下懷。彼時他奸詐一笑,一邊將自個兒的木牌子遞給景楓,一邊說:“你看,為親人許願的正面,我寫的是你的名字,以後你許願,也得在正面寫我的名字。”
景楓聽了,十分詫異,將木牌拿起一瞧,差點背過氣去。
木牌的反面寫著:願英景軒娶個好媳婦兒。
木牌的正面寫著:願英景楓娶個壞媳婦兒。
當時,雲尾巴狼見景楓青了一張臉,即刻搶回木牌,掛在深宮深處,最高的樹上。後來景楓離宮,時日推移,木牌子一直掛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