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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出神地聽著,「真美的詩句,為你的緣故,我要重讀《西廂記》——『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原來今人的感情和古人沒什麼區別啊,湘裙,我永遠比不過你,總還是你更強聞博記!」
也許是環境,也許是光線,我突然覺得翩翩的面孔年輕起來,還是當年讀書時的容顏:稚聲嫩氣卻非要扮作老成,所有心事都容易當真,說著撒嬌的普通話,夾雜的噥噥軟軟的閩地口音,總是一迭聲「湘裙——」、「湘裙——」地喚……
「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聽崑劇、看古詩、讀佛經……」翩翩的眼光彷彿隔了很遠,溫柔地投射過來,「但是你的功課永遠那麼好,幾個不服氣你的同學說你有親戚在印刷廠工作,可以盜到每次的選題——連我也不得不佩服:世上真有人聰明成這個樣子麼?別是什麼靈童轉世吧!」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這善意地嘲笑,彷彿回到了以前的日子。「翩翩你偏愛打趣我,也別拉扯上靈童,」頓了頓我又悵惘地說,「聽崑劇、看古詩、讀佛經……真是奢侈的愛好呢,你不提醒,我都快忘記了——在這現實的社會裡,簡直無一是處……」又覺得這個話題太過沉重,急忙轉移注意力,「翩翩你看,這個酒吧真別致,不放藍調,不放搖滾,竟然是中國的傳統戲——看來我們是來對了。」
我其實沒有想到還可以和翩翩這樣坐在一起,我一直以為自己是恨著她的,像恨真正的敵人那樣。但當我們如電影一般重逢的時候,我卻發現自己錯了——原來她在我的生命裡這麼重要:她的話語、她的情誼,她的一容一貌,像膠片一樣,一卷又一卷,縱然換過不同的情節和結局,但所有的主角都是她!
「我們永遠是最好的朋友!」翩翩稚嫩的話語從時光中穿越而來,「來,打勾勾!」
我在此時此地想起來,是那麼地真切——如同親眼看到!光和影子一層一層,疊印得沒有盡頭——原來我非不愛她,只我一人未發覺!
屋裡的暖氣熱了起來,翩翩立身脫掉累贅的大衣,露出裡面的墨綠色羊毛裙,越發襯得腳上那雙芭蕾樣式長靴理直氣壯,她靜靜地說,「湘裙,每次見你,只覺得你更美,看來上天對你格外青睞。」我正待謙遜兩句,她接下去道,「以前總有人說我們生得象,連家裡的僕傭也這麼說,但是我心裡知道,我是沒有你美的,是以總是有點羨慕你——以前看《聊齋》,裡面有個故事,說兩個姐妹,生前是天女,經常比拼容顏,可是妹妹不如姐姐巧,一樣的五官,總差些靈氣。再世為人,姐姐成為一名繡女,妹妹轉生成狐仙,可是還是沒有姐姐美,覺得很不服氣……沒遇到你以前,只覺得是笑話,看到你才會讓人心生悲涼,一樣的相貌,究竟你多了一些什麼呢?」
我吃一驚,不知翩翩何出此言,那琵琶女音調忽一轉,卻換上了一曲評彈。她細細作作地清唱起來,聲音壓得很低,逐漸淪為舒適的背景音。我不是個心重的人,可是翩翩的話讓我輕易忘不得,她曾經說:「湘裙生得美,要是我有這樣的相貌就好了。」
她精靈古怪地扮著鬼臉,「人家說,如果你總是看某人,時間久了,就會像起來——不如我天天使勁看你吧!」
她曾經那麼悵惘,「湘裙,我到底覺得那個阿修羅的佛像很像你——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也有人說我們長得像,可惜,我始終沒有你好看!」
可是後來她卻如此無情和決絕,「人人都說我們生得像,你哪有資格和我像呢?」
……
我和翩翩各懷著心事,誰也沒有開口,倒是酒保的問詢打破了我們的沉默,我正拿酒單研究,翩翩卻翻也不翻地點了加度葡萄酒。她不喜歡波爾圖,嫌雪利味道重,囑咐再三隻要白馬沙拉。我暗暗笑起來,翩翩還是這麼隨性——她也許是我們這些人當中唯一有資格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