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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今年為何要選擇親自論道?」慕達納問。
如今的丹鞅嘉措,僅僅是安靜地坐在那裡,就是一種道。
他若開壇, 又有誰敢與之相辯?
豈不是多此一舉?
丹鞅嘉措微微笑道:「人間已過近十年,我卻身處於此,日復一日, 從不覺有時光流逝。」
佛門論道是他難得的一次出行機會, 須得好好把握才是。
「我想親自感受一下 , 他們的佛法理念。」他問道,「如此, 不可嗎?」
慕達納聽了,只覺得心頭酸澀無比。
這是何等的孤寂,才會無法感知時光。他人所擁有的熱鬧與璀璨,似乎對於佛子而言, 都是無法享有的。
不過是個簡單又合理的要求罷了,何必多此一問?
慕達納愧疚地道:「王,此事吾定然會妥善安排好的。」
丹鞅嘉措溫和且平靜地頷首。
這便是慕達納將軍與班|禪最大的不同之處,慕達納在理智上將他看作真佛,卻時常會在感性上將他當作尋常人。
所以目睹這些對於尋常人而言,算是極為苛刻的待遇,他會因此感到愧疚。
而班|禪,無論是理智還是感性,都是將他作為真佛來看待。
真佛沒有孤寂,沒有痛苦,沒有七情六慾,所以丹鞅嘉措也不能有。
但他,真的沒有嗎?
丹鞅嘉措捏了捏指腹,感受到了疼痛。
他分明是人,卻被所有人當做了佛。故而他的寂寥與荒蕪,從來都是被當做理所應當。
這位雋秀的佛子長長一嘆,輕緩地闔上了門扉,他拂衣轉身,又重新回到團蒲之上。
然而在他閉目前的一瞬間,忽然感受到一陣心悸,無比猛烈又極其急促。
之後耳邊乍然響起的,是姜昭絕望的呼喊。
「救命——!」
*
月牙湖冰冷的水從四面八方灌入姜昭的口鼻,在她無助地掙扎時,依舊漫過她的頭頂,宛若食人的惡獸,要將她埋葬在腹中。
她漸漸無力,任由身體沉入湖底,意識卻空前地清晰。
這次周遭無人相伴,月牙湖畔人跡也稀少,或許沒有人能救她。
思及此處,姜昭心底湧上了無窮無盡的恐慌,她不甘心。
落水前她感覺到身後有一雙手,狠狠地推了她一下。
這定然有人謀害她,絕不能這麼地死了!
姜昭恨極,又猛地掙紮起來。奈何身似浮萍,弱水無力,她的掙扎不過是瀕死之人的奮力一搏。
直至力氣將近,姜昭的意識開始有些渙散。
恍然間,她聽見了岸上的馬兒在嘶鳴,看見了月色落入水中的粼粼清輝。
原來所有掙扎都未必有好結果。
她沒入無窮黑暗,耳邊都是止妄和尚的聲音。
這個和尚,他從容、平靜、溫柔,靜如深潭,風揚不行。姜昭一直以為哪怕巍峨之山崩裂於前,他都能夠依舊平和。然而此時,他卻恐懼、顫抖、焦灼,呈現出了這些姜昭從未感受到過的情緒。
無情無欲的佛陀在重新擁抱慾望的那一刻,即將失去他的人間。
他顫抖得幾乎不成聲調。
「姜昭,你不能死。」
你不能死。
你無論如何也不能死。
你誘我眼見塵世千嬌百媚,在我孤寒的一生點燃荼靡之光,怎敢如此輕易,棄我而去?
此情,無關風月,卻是一場救贖。
姜昭以為自己在如此曼妙的年華身亡,洛陽城定然是要落一場雪的。
但九月的時節,也著實下不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