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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外面下了雨,前門處的大街上積水甚多,弄扇便打算從後門走回徐府,不曾想卻撞見那尼姑潮音形跡可疑,領了個一看便十分風塵的小娘子入了門內。她心中好奇,暗暗起疑,附在側門邊上,將這番對話全部聽入了耳中,不由得大驚失色,心胸起伏不定,垂眸細思一番後,下了決斷。
風狂雨橫,不斷拍打窗欞。流珠借著燭火,眯著眼縫了幾針,實是有些不滿,乾脆將那半成品的小護符擱在了桌上,喃喃抱怨道:「非要要個護符,還非要兒來親手縫製。兒這都多少年沒正經動過針線了,縫個襪子衣裳還行,護符……這個徐子期,就是個大麻煩。」
牆角那側,男人兩腿大分,坐在木椅上,頭貼在那美人圖邊上的磚牆上,半闔著眼兒,聽得此言後不由得微微彎唇。他低笑著搖了搖頭,又聽得一陣門扇開合之聲,不由笑容乍收,眼神一凜,便聽得牆那邊流珠緩緩抬頭,道:「怎麼這般急匆匆的?瞧這淋了一身雨,一天到晚,心大得很倒是,甚都不在意。二孃跟你說啊,今兒你不在意身子,明兒你這身子就難為你。傷寒病看著小,可卻能帶起一串的病。」
進門的人恰是弄扇,聽得阮流珠之話後,沉默半晌,忽地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流珠嚇了一跳,連忙去扶,卻見弄扇順勢握住她兩邊肩膀,伏至她耳側,聲音壓得極低,微微喘氣,低聲道:「二孃別動,且聽奴說。奴句句都是真話。」
她聲音又低又輕,再加上門外雨聲漣漣,劈里啪啦地擊打著窗欞及地面,徐子期縱是耳力極強,也著實聽不清楚。他皺著眉,心上微沉,驚疑不定,只又死死貼在那美人圖上,仔細聽著,卻只隱隱聽得了些許字眼——國公府、身世、尼姑等等。這些字眼在他心中浮浮沉沉,不住排列,可卻令這向來精明的青年也猜不出個究竟。
良久之後,他但聽得流珠溫聲說道:「兒如何會不信弄扇?憐憐既然說了你很好,那你定是很好。她看著性子直,可卻不缺心眼兒,你很像她,兒也自然也會像信她一樣信你。」言及此處,流珠微微一笑,說道:「今日之事,你勿要想任何人透露了風聲。那潮音,兒早就對她起了疑,託人查她去了——她敢試探兒,就不要怕兒看出來。至於旁的事,兒會處理,弄扇不必憂心。」
弄扇連忙道:「那就好。那高門大戶倒了黴,和兒沒有關係,兒怕的就是……」
「你怕的,兒懂。你這一番心意,兒不會忘。」流珠握了握她冰涼的小手,復又道:「快去洗個熱水澡罷。淋了這一通大雨,可莫要著了涼。」
弄扇就此安心,款款離去。流珠掩上門扇,但坐在椅上,削蔥根般的玉指不斷絞著手裡頭的帕子,心中不斷尋思道:這潮音和那小娘子,到底和國公府結下了甚仇……她是不是可以,趁機利用一番?畢竟這兩個小娘子,雖然行走比她方便,但是身份太過低微,如果這二人信得過的話,倒是可以和她們聯手,在傅辛動手之前,就給國公府一個教訓。至於這童莞是誰,她全然不曉,想來該是她嫁人後入的府,亦或者他在府中時,行事向來低調,這才不曾惹了她的注意。阮鐮……阮鐮鍾情的人,其實是他?若果真如此,那她娘又是怎麼一回事?
流珠蹙著眉,拿了銅鏡,仔仔細細地盯著銅鏡之中,自己那一雙眼兒看,心中又想道:那連氏看著分外怯弱,連汴京都不敢回,果真敢幹出這種事兒?腹內珠胎暗結,再灌醉府中那以寵妻聞名的男主人,騙著他接收了自己?
承繼著這個思路想下去,流珠回憶著自己未出閣時,困於國公府內的時光,不由得越想越覺得蹊蹺,暗自嘆道:那寵文字裡行間都是情意綿綿,寫的全是男歡女愛,如意人生,可這裡面,怎麼就藏了這麼多事兒呢?這人,怎麼個個都這麼能演,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呢?
她越想越覺得煩躁,只得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