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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逸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錘,霎時震得麻木生疼。
常人眼中再尋常不過的親子關係,在她看來,竟然是另外一種形式上的精神捆綁,哪怕他做了這麼多年的心理研究,為無數患者做過康復治療,這樣的話,這樣的想法,也是聞所未聞。
季逸目光晦澀的看她一眼,她卻只是看著霓虹發呆,聲音依舊飄飄然的從嘴裡溢位來:「而且,這種關係永遠不能被斬斷,也不允許割捨,父母和孩子的一生,就這樣被牢牢的綁在了一起,父母會老去,也會離世,可孩子會長大,會再成為父母,重複上一輩曾經對自己做過的事,周而復始,永無止境。」
語畢,她慢慢轉過頭來,沖季逸微微一笑,眼神蒼涼蕭瑟:「這樣的關係,我接受不了。」
她歪著頭,看季逸專心的開著車,那些盤旋在心裡的話不知為何有些控制不住,一股腦的全盤托出:「世界上有這樣和你血脈相連的人,無論走到哪,都擺脫不了這樣纏繞難解的關係,我覺得恐怖而且不自由。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應該是單獨存在的個體,擁有獨一無二的人格和獨立自主的靈魂,一個人的思想、意識、行為,應該完全的只受自己的控制與約束,不應該被另外的人或情感的紛擾所影響,那樣的人格是不健全的,靈魂也是禁錮不能解脫的,這樣不能自由呼吸的人生,有什麼價值?」
她說:「真正難得而可貴的親子關係,應該是父母雖然在孩子幼年時給予強烈的親密,在孩子長大後,便學會得體的退出,照顧與分離都是父母在孩子身上必須完成的任務,這樣,親子關係才不會成為一種永恆的佔有。」
她還說:「既不會讓孩子的幼年感到貧瘠,又不能讓孩子的成年感到窒息,僅僅是完成了彼此生命之中一場深厚的緣分而已,可是,縱觀周遭,放眼古今,卻沒有幾個人能做到,所以,一開始就料定結局的事情,我寧願不要。」
季逸半晌無言,他從不知道,原來她的內心竟然是這樣架構,她對父母血脈,竟然是這樣冷漠卻犀利的看待,可是偏偏,他卻如鯁在喉,反駁不出一個字來。
他不知道她究竟經歷過什麼樣的,關於血脈親情的創傷,竟然將心上撕開這樣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赤血凝固,逐漸冷硬的覆在心臟四周,讓她萌生了對自由與靈魂解脫這樣強烈到病態的渴望。
她淡聲道來的一席話,就像一頓千斤巨石,死死壓在他心口,連呼吸都覺得遲鈍艱澀。
在這一瞬間,他甚至動搖了曾經拒絕為她進行心理諮詢與疏導的想法。
他將車子慢慢停到路邊,握著方向盤的雙手都微微發顫,他黢黑的眸子看著她此時那雙淒迷荒涼的眼睛,過了好久,才將嗓子中淤積的酸澀壓下去,他深深撥出一口氣,問:「南風,願不願意將你過去的事情講給我聽一聽。」
而南風怔忪片刻,很快就恢復了從前的樣子。
再開口時,她的聲音已經清淡無常:「沒什麼可說的,回去了。」
季逸深邃清泠的眼中浮起一層極淡的情緒,南風看著,覺得像是憂慮,又像是,疼痛。
四目相交,冷眸各異,短暫交錯只有一瞬,他們又各自收回目光。
季逸安靜的看著前方,兩秒之後,忽然拉開車門下了車。
南風剛想問他去幹什麼,眼風不經意的往旁邊一掃,就沉默了下去,然後微微勾了勾嘴角。
車子斜前方有一家冷飲店,她看見季逸推門進了店裡,高大俊逸的背影在店裡明亮多彩的光線中,暈成一個暖融融的光圈。
季逸再回到車上時,手裡拿了一個冰激凌。
他像對待小孩子一樣,將冰激凌外層裹著的包裝紙撕開,一點一點拉倒脆皮半截處,遞給她:「香草口味,小朋友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