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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林家,陛下看似體恤林家,追封了母親和外祖父,又從邊疆將舅舅接了回來,可……半年有餘,舅舅還是白身,一官半職都沒有。」
林老太爺膝下兩子一女,邊疆苦寒,林大老爺熬不過去,一年前剛剛去世,林家直系血脈只有林二老爺和他的一對兒女。
林掌櫃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他呼吸急促,汗水浸透了脊背,勉強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可殿下如今可是太子……」
「是啊,太子……」穆硯之坐會案桌旁,自顧自倒了杯茶,「自古以來,你知道的有幾個太子善始善終?」
特別如今安慶帝正值春秋鼎盛,太子之位可不好當。
「陛下真正疼愛的,一直是雍王。」穆硯之把玩著白釉瓷茶杯,漫不經心說道:「記得孤剛來時,只要幾句簡單挑撥,雍王便會暴跳如雷,落入孤的圈套,可如今……不過一年,雍王已經成長到如今。」
「孤便是個磨刀石。」
「外人看孤居高位,一切大好,但孤卻知道,孤在這宮中,行錯一步便萬劫不復。」
「殿下!」林掌櫃跪倒在地,「是屬下不明白殿下處境艱難,屬下失言!」
穆硯之笑著伸手扶他,「不必如此,你的心意孤明白,只是宮中步步艱難,你一定要謹言慎行,更要告訴舅舅管好林家,經營好影衛,如今孤與林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萬望舅舅明白。」
林掌櫃叩頭行禮,「屬下定會將殿下意思傳達到,請殿下放心。」
穆硯之看他起來坐好,又問:「今日來可是有事?」
林掌櫃從袖中掏出一個信封,小聲說道:「殿下吩咐的,是這五日影衛送來的情報。」
穆硯之伸手接過,並不著急看,又和林掌櫃寒暄了幾句,林掌櫃起身告退。
朝安將林掌櫃送至宮外,才回身進了內殿,見穆硯之仍坐在紫檀木雕仙鶴雲紋案桌旁,正小心翼翼撕著林掌櫃送來的信封,他修長的手指居然有些顫抖,睫毛在火光下輕顫不停。
終於,他從信封中抽出一張薄薄宣紙,立時看了起來,紙上不過兩行字,他卻低頭看了許久才嘆著氣抬頭。
朝安一直在旁等著,見看完信,穆硯之臉色未變,但眸子深處跳動著難言的歡喜。
五日一回,林掌櫃會來送信,每次看完穆硯之的心情都會變好許多。
朝安笑呵呵上前,「殿下可是又有喜事?」
穆硯之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又看了幾遍信,確保全部背了下來,才伸手拿起燭臺,將一角紙張點燃了燭火。
朝安眼尖,瞥到宣紙一角露出一個「瑤」字。
不過片刻,宣紙灼燒只剩下灰燼。
窗牖罅隙吹來一陣風,捲起了灰燼和穆硯之的衣角,他望著夜空中清冷的月亮,心中難以抑制的火熱。
三年了,已經過去了三年了,他終於可以見到……她了。
快了,快了。
滿天繁星點點,宮殿遠處似乎有人吹起了羌笛,笛聲悠遠綿長,掠過穆硯之的支摘窗,似乎挾著少年的思念,伴著風聲和月光,散落在京都千萬戶燈火中。
珧光閣中,顧雲瑤也在窗牖邊,夜風鼓起她的春衫,她望著月光若有所思,身後傳來聽春喊聲:「姑娘,春寒料峭,你站久了吹了風著涼可就不好了。」
「嗯。」顧雲瑤最後望了眼月亮,闔上窗進了屋。
翌日,天朗氣清。
陽光和煦,照的人暖洋洋的,春日風暖,吹的人醉熏熏的。
照例顧雲瑤早早起身,陪著宋氏用了早膳。膳畢,宋氏卻拉著顧雲瑤的手進了裡屋,又給秋棠使了個眼色。
秋棠領會,屏退屋內丫鬟。一時屋內只餘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