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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彼此都有默契,不談論自己是誰,也不談論自己的過去,更不談論虛無縹緲的未來。他們只談現在。
她會給他講,現在是什麼時辰、天光是什麼樣,今天是個什麼天氣、雲多還是不多,窗外飛過的鳥長什麼樣,外頭新開了什麼花。
連螞蟻搬家這樣的事,她都能講半天。
她的用詞其實有些乾巴巴的,講來講去也就是那樣,像是根本不曾被仔細教導過文辭,但無論她說什麼,他都聽得很仔細,而且聽得津津有味。
他告訴自己,這是因為他幾近失明、難以動彈,只能靠她去感知世界。但每當他這麼冷漠地想著,又有一個聲音幽幽告訴他:不是這樣的。
他就是喜歡聽她和自己說話。他喜歡她在他身邊,喜歡她清越的聲音說出語氣單調的詞句,喜歡她抱著他,細心地照料他。
他喜歡她趴在他的不遠處,睡著時呼吸起伏,感覺離他很近,那麼近。
他喜歡……
他喜歡她。
他每每都叫她「小姑娘」。起初是真的這樣叫,心裡也這樣叫,後來他只是在面上這樣叫她,心裡卻說:我的小姑娘。
他的小姑娘,這是他的小姑娘。他想抱她,想撫摸她的頭髮和脊背,想親吻她的臉頰和嘴唇,想要帶她走,想要讓她知道他本來不是這副孱弱醜陋的模樣。
但這些終究都是痴念,是幻夢,是不能說出的狂妄自大之言。
憑他現在的這樣,也敢肖想?
只有一天,當她在秋風裡烤魚,卻又挫敗地抱怨自己手藝難吃時,他忍不住說:「以後有機會……我來做。」
她有些驚奇:「醜八怪,你做飯好吃麼?」
他有些想笑,心想總是比她那條烤焦了的魚要好許多的。但他才堪堪笑出來,卻又想起,自己和她大約是不會有以後的。
他沉默了。
她一無所知,顧自烤好了魚,然後有點忸怩地過來,說她挑好了刺,可是味道不大好,問他要不要吃。
他說:「好。」
那烤魚果真十分難吃,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難吃的烤魚。但他認真地、細緻地吃完了每一口魚肉,誇她:「還不錯。」
她便開心起來:「我知道不好吃的。醜八怪,你人真好。」
她總是「醜八怪」、「醜八怪」的這麼叫,就像他也總是叫她「小姑娘」,叫得久了,這兩個稱呼似乎就褪去了原本的色彩,成為了獨屬於他們彼此的、單純的符號。
他本也習慣了被這麼叫,但那一次他突然就是不高興了。他有些急切地告訴她:「我……原本不是這樣……」
她想了想,也像有點興趣似地:「那你原來什麼樣?啊……你別說話,讓我看看。」
他近似失明,卻終究沒失明。他還能看見朦朧的光線,能看見她模糊的身影;他也還有感覺,能知道她捧起他的臉,在天光裡仔細察看;她一點點撫摸他的眉眼、唇鼻、輪廓,不放過任何一點細節。
他的心跳越來越快。他突然害怕起來,怕她覺得他太醜、太不堪。他這副樣子,能讓她同情,卻是絕無可能叫一個姑娘喜愛的。
過了很久,她終於開口了。
「我大致能知道,你原來一定是很好看的。」她笑起來,「餵醜八怪,你眼睛真好看,眼尾還有一點上翹,像刀尖的一點……是從沒沾過血的那種刀。」
她趕快補充了一句。
他是個大半的瞎子,他瞎得連自己喜歡的姑娘的模樣都看不清。但那一刻,他眼前的世界陡然亮了。
他甚至有些暈眩,而被這飛馳的暈眩驅動著,他忘記了一切顧慮,只是盡最大的努力,去抓住她的手。
她的手纖細但並不柔軟,手指有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