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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茶進來的李夕月一進門, 就見昝寧拿著蛐蛐兒竹筒在看, 且對她點點手:「你今兒又逮到了兩隻這麼大的啊!過來過來,今兒我挑這隻蛐蛐兒。」
李夕月把茶碗擱下,瞟了一眼旁邊堆得高高的黃匣子, 說:「萬歲爺, 國政這麼多,還忙著鬥蛐蛐啊?」
昝寧說:「你怎麼管那麼寬呢?」
李夕月說:「奴才當然不敢管,但是奴才也擔心啊, 這蛐蛐兒是奴才帶著萬歲爺開始玩起來的,若是萬歲爺不好好處置政務, 將來太后或輔政大臣開始追起責來, 還不是奴才首當其衝倒黴?所以呢——」她努力想了句妥當的話:「奴才就像是小說裡那種勸諫皇帝的伶官,就算是忠言逆耳要喪命, 也不能只管著把萬歲爺把邪路子上引。」
皇帝放下蟋蟀竹筒,饒有興味, 而半笑不笑地問:「哦喲,說得好像個樣子!說說看, 那個伶官勸諫皇帝什麼?」
李夕月眨巴眼睛想了想:「奴才腦子笨, 記不真切了。不知道是哪個朝代哪個皇帝,反正是挺昏庸的,喜歡打獵。有一回打獵把農民好容易種出來的田給踩了, 一個縣令官就攔著那位萬歲爺的馬頭,不讓他再打獵了。皇帝氣壞了,想把攔著他的縣令官給殺了。那個叫什麼的伶人就上前說:『你這個縣令官好不懂事!你不知道咱們萬歲爺喜歡打獵嗎?為什麼放縱農民種莊稼,以此來繳納朝廷的賦稅呢?難道不應該讓農民餓著肚子空出這塊地,讓咱們萬歲爺在這裡縱馬打獵嗎?』那個誰皇帝一聽,只好笑笑,放過了那個誰縣令官。」
她這故事裡雖然用「哪個」「那個誰」來替代的地方不少,但講得眉飛色舞、繪聲繪色的。
昝寧點點頭:「嗯,不錯,後唐莊宗的故事,你還記住了八成。」
李夕月說:「萬歲爺別笑話,奴才讀書少。」
昝寧說:「挺好,你放心,我豈是那類走邪路子的皇帝?我自然有我的用意。」
撩了撩衣擺適意地坐下來:「擺傢伙什兒,今兒再來鬥一鬥。」
李夕月想,他既然如此篤定,自己不陪也不是,只能把醜話先往前頭說:「那行,但萬歲爺說的,您這是有自己個兒的用意,不是奴才帶壞的您。」
昝寧輕浮地伸手捏她的臉蛋,覺得那滑溜溜的肉肉實在可愛得不行,不由笑起來,說:「今日博彩,博點其他的。」
「博什麼?」李夕月警惕地問,「也得奴才給得起。」
皇帝氣呼呼地又掐她臉頰一把:「怎麼會博你給不起的東西?我知道你的意思,橫豎你就是不信我麼?說了不會強你,你當我真是個急色鬼?」
掐完,他也有點賭氣,怎麼著,他不能做柳下惠?
他說:「今兒博時間。」
「啥?」
「時間。」他說得雲淡風輕的,好像拿捏準了李夕月最想要的東西,「你贏一局,朕早放你回家一年;你輸一局,你多在宮裡服侍一年。」
李夕月想了想,這賭局,贏了固然彩頭好得很,但是輸了也倒黴得很。
她在家有時候年節裡和家人推個牌九,打個雙陸什麼的,一般就賭點瓜子、糖,頂天也就是賭點零花錢。如今這麼大的彩頭,她寧可不贏,也不想輸。
於是她搖搖頭:「這個奴才不願意博。」
昝寧蠻不講理:「你說不願意就不願意啊?」
李夕月氣得目瞪口呆,皇帝也是要講道理的好嘛?!
腦袋搖得撥浪鼓似的:「萬歲爺,沒這個道理,強買強賣尚且還要被市令捉到衙門裡打板子呢,哪有強賭的?」
昝寧已經開始挑蟋蟀了,一隻腳蹺在炕沿上,仍是雲淡風輕的紈絝樣:「我不強迫你,你要實在不願意,我就傳皇后過來陪著鬥蛐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