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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白疏有時覺得這份家教工作也挺可悲的,她遇見過精英律師父母大戰夢想當搖滾歌手的兒子,沉迷歷史小說的雙胞胎兄弟在中考前被禁止看「閒書」一年,她帶著千篇一律的知識來,企圖把明明出自於不同家庭文化的孩子們統統塑造成同一個樣子。
為了每個星期的幾百塊輔導費,白疏覺得自己是逼金魚上樹,蝸牛賽跑的應試教育的幫兇,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將這個角色扮演得柔和一些。
所以當她穿好鞋套,抬起頭看見眼前站著的高二姑娘時,還是成功維持住了臉上的笑容。
這個小姑娘很不同,消瘦頎長的身材穿著一套深藍色的珊瑚絨連體居家裙,一頭烏黑長髮在尾端染成了紫色,濃密的齊眉平劉海下一雙狹長的鳳眼,透過碎發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高中都能讓學生染髮了?白疏在心裡嘀咕著,臉上還是蕩漾出溫柔的大姐姐笑,事關經濟收入的表情管理是另有一套模板的,而這一套比她見老喬時的那一套都要柔情似水上十萬分。
「是許鈞鶴同學嗎?」
小姑娘看著她點點頭。
「你家長在家嗎?」
小姑娘搖搖頭。
這下白疏有些頭疼了,她習慣了每次開課前把課時費多少和如何支付這些事先小人後君子的一次談攏,眼下這第一課看起來可不好上。
「我會轉帳給你。」
這個神秘紫小姑娘讀心般感知到了她的糾結,這是她第一次開口,表情空白的臉上唯有兩瓣粉色嘴唇小幅度一開一合,聲音甚至有些僵硬。
白疏只得點點頭,跟隨著這個看來很有主見的小姑娘穿過港式裝修風格的客廳。整個家裡好像只有她一個人,天色將暗了也無人去開燈,於是鑲著細細一條金邊的長餐桌籠罩在淡淡陰翳中,擱在花樽裡淡藍色的繡球在空虛堂皇的反光裡死氣沉沉的緘默。
許鈞鶴帶著她走到一扇門前停住了,白疏猜想這就是她的書房。其他幾間房門看得出都是批次定製一體裝上的,唯有這一扇門用的是一種淺焦棕色的木材,還雕著一圈門飾,糾纏相結的葡萄藤蔓延伸在外,中間是酒神狄俄尼索斯與手持豎琴的小天使們縱情暢飲。到底是有產階級的小姐閨房,連房間門都做得考究。
為了配合這頗有儀式感的門,許均鶴也頗有儀式感的停頓一下再伸出白皙瘦長的手握住黃銅製成的把手一旋,門朝裡推開了。
白疏首先就被這個房間給驚呆了,她以為自己是上門的簡愛,卻沒預料到自己一進門就跑到了羅切斯特先生囚禁瘋老婆的塔樓。
她家教過的學生遍佈上海各區,算是進出過無數男孩女孩的房間,這當然也不是她教過的第一個有錢人家的學生。她見過有初中女生粉紅色芭比風主題的房間,高中男生房間裡的漫威英雄海報都貼到了天花板上——但她從來沒有見過眼前這個,一個把牆壁全部漆成黑色的女生房間,甚至連天花板都是黑色的。
天花板上的吊燈關著,兩邊窗簾布也嚴嚴實實地拉起。一架隱約可見輪廓的書櫃下丟著一團皺起的地毯,似乎某種蜷縮在陰影中的生物,黑色的牆壁上細看還有一些不甚分明的圖案。牆邊一個古色古香的陳列櫃中每格都擺放著不同的物件,非洲木雕、印度香爐和看不清五官的小矮妖石雕,最正中間的那一格靜置著一個深紫色水晶球。
靠近窗簾的地方擺有一張寬大的木質書桌,一根燃起的白色蠟燭在銅製燭臺上搖曳蕩漾著構成了整個房間裡的唯一光線。那孤立無援的一絲火光似乎被四周黑色的牆壁無知無覺地吸引,吞噬,火焰都在顫抖扭曲著似乎想要從禁錮的詛咒中逃離。
白疏不禁心想,不知道這小姑娘故意用這像連環殺人魔據點,或者邪教女巫獻祭現場的房間風格,嚇退了多少波像自己一樣的上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