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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懷曦跪坐在案前,沒由來的想,從前她是上書房中頭號刺頭,抄書這種罰比飯吃得都多。
總沒想過還有甘願抄經的一天。
她這一抄就是半日光景,直到鴛鴦進來掌燈剪燭,才驚覺天邊的太陽都落了山。
蘇狸是迎著漫天霞光進來的,她也沒等人招呼,自己就坐下來,從堆著的紙稿中拿起一張,「我記得,你從前不大信這些。」
孟懷曦沒有停筆,「是嗎?」
蘇狸說:「是啊,咱們殿下最不愛聽這些唸叨。」
她蘸了蘸墨,工工整整抄完一行中最後幾個字。孟懷曦唔了一聲,「原來我從前這樣叛逆。」
蘇狸將布滿簪花小楷的紙箋放回去,「何止,從前夫子們叫你用楷書抄經,那得是比挨竹板子更要命的處罰。」
孟懷曦輕輕笑了。
從前總覺得讀書寫字是最要命的事,卻不想再後來越發覺得,只用讀書寫字便是天底下最最幸福的事。
「我只你心裡不痛快,何必在我跟前兒也遮著掩著。」蘇狸手指拎著執壺為自己滿上一杯熱茶,動作熟稔得不像個客人,「縱使同行一程不易,卻不是每一個都能相伴著走到最後。」
她雖未明說是誰,她們卻都知道未能同行到終點的人。
——是姒玉。
「道理誰都懂,但要是不在意能像說的這般簡單,」孟懷曦呵了口氣,「這世上豈不遍地都是聖人佛子?」
蘇狸哼了聲,「你的道理多,我向來說不過你。」
她把婢子手中的陶泥小壇抱入懷裡,很輕很輕地放在案几上,「姒玉留你的酒,大理寺的人本想作為罪證一併帶走,我攔下了。」
孟懷曦:「……」
蘇狸目光有些沉凝,道:「東西我帶到了,該怎麼處理便是你自己的事。」
孟懷曦終於擱下筆。
上好的狼毫在筆洗中盪開,墨汁一縷縷浸開,慢慢整壇水都變得渾濁不堪。
「其實,你早就發現端倪。」
孟懷曦手指邊沾了些墨汁,黑濁得礙眼。她取過巾帕細細揩過,方才按著酒罈上的泥封,一句句道來:
「第一回蜉蝣閣上,阿狸沒有露面,姒玉正好也不在,卻叫我見著了好幾位故人。可那帖子和令牌分明得是你們倆都經手過。」
「再後來,我在聞香小築發現端倪,叫蘇姐姐給你遞去訊息卻沒個迴音。我後來便想明白了,那間香鋪同樣也是坊中聯絡各處的要地,姒玉如何一下子就全然交給了蘇姐姐這個剛進門的新手?」
「分明是知曉你也發現端倪,早早脫手罷了。」
「還有那張柳葉合心的帕子,也是你故意漏給我看的吧。」
蘇狸舉著杯子的手一頓,雙眉上挑,乾脆道:「是,也不是。」
蜉蝣閣那次本意在叫她看清姓謝的一夥真面目,卻不想陰差陽錯之下引得自己人露出馬腳。
再後來蘇明月之事、蘇合香出現紕漏,樁樁件件便都是意在引蛇出洞。
蘇狸慢慢地將她的謀劃都說了個透,最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記憶中蘇狸是不愛嘆氣的,也不習慣用這樣無奈的語氣說話。
孟懷曦想著,慢慢攥緊了手掌。
這酒罈也是姒玉獨家的法門,便是要這樣大小的陶泥小酒罈,用這樣的泥封,釀成的青梅酒才能正宗夠味。
蘇狸覆上她的手背,聲音很平也很輕:「我未曾想過瞞你,也知道瞞不住。但這世上之事駁雜難辨,總得要自己親眼見過,才會真的相信。」
孟懷曦敲了敲壇壁,忽地喃喃道:「不對,這罈子是空的……」
第50章 塵埃
初夏午後熾烈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