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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前夜,多雲,無月,二人坐在窗下,燈火遠,映出人影一雙,一半落在了紙窗,一半落在了粉牆。方致遠手裡還拿著一份商人名單,一張薄紙,分量不輕,她很明白把它交出去意味著什麼,長久以來的自我期許,可能會在這張紙上變為可能,藉由身邊人的手。然而她又不想交出去,她很明白上面寫的都是些什麼樣的人,盤算了許久,不知從哪裡心生出一絲悔意,若是沒同她說過這事便好了,也不至於……要分離。天青色的衣衫搭在她的肩上,素淨異常,良久終於開口:「拿著吧,我已盡己所能,其餘還須見機行事。」
關雨霂接過,只聽她又說:「我已同車夫囑咐,此番由官道前去定州。」關雨霂點了點頭,方致遠接著說:「你莫因路短而趕小路,不急一時。」關雨霂回:「我明白。」方致遠想起往事來,眉輕皺,說道:「頭次見你,你便遭了匪類,這次我多安排了守衛,應當夠了。你再稍帶些錢財,錢要分兩個袋裝,若形勢危急,給他們一袋便是。」「我明白。」「入秋了,定州風大,指不定要待到什麼時候,多帶些厚衣服,若是缺了,在那買便是,若是錢不夠了,就同我說。」「我明白。」「這些商人裡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若是形勢不對,算了也就算了,莫要硬拼。」「我明白。」「我在你我身邊各自安排了兩個信差,你到了便同我寫信,我收到了便給你回信,常聯絡。」「我明白。」
「這是我親手寫的信,上有官印,若是出事了,你與定州官府聯絡。」
「你也看著點關筱秋,不要讓她貪玩貪吃,反而病了落得你照顧。」
「雨霂,我說這麼多,好似以前也說過,你聽著會不會覺得我煩?」
「你要知道,這廠子,沒你重要,若是辦不成就算了,你回來就好,真的,你回來就好了。」
燈火下,一雙明眸朗目,不經意間動了離憂,也是糊塗了。
出發當日,微風細雨,輕寒。門戶外方致遠送關雨霂上馬車,將話說了一遍又一遍,關雨霂同她說:「我會一切小心,你亦無須再送。」方致遠不依,上了馬一路送至城門口,關雨霂城門外喚車夫停下,下車同她再過別一次。車漸行漸遠,遙望人影不離,再行至山腳,轉個彎,就真的什麼也看不見了。
也曾想過別離,哪曉得,是如今這般滋味。
馬車裡,關筱秋笑著說道:「夫人不就出個遠門嘛,瞧大人緊張成什麼樣。」關雨霂靠著車,或許是因昨夜睡晚了或許是因昨夜沒睡好,瞬間沒了方才的精神,輕聲回道:「她不當這樣。」關筱秋一時沒聽出什麼意思,笑著說:「什麼不當這樣那樣的,大人關心夫人,不是應該的嘛。」「她做得太過了,」簾角透出一縷光,忽明忽暗地落在她臉,只聽她接著說道:「這宴席,就沒有不散的。」關筱秋聽著這話不對,趕緊湊上前來,急問道:「夫人這說的什麼話,什麼宴席散不散的,不就出個遠門嘛,這宴席散了還有聚的啊。」「聚?聚哪有那麼容易聚,可散,是說散就散了。」「聚哪裡不容易了,聚是最容易的,只有想聚,哪有聚不了的,散哪裡容易了,只要不想散,哪有散得了的。」關雨霂不禁苦笑道:「想聚?也就是想想,中間隔了幾重山,隔了幾重水算是好的了。」「管它幾重山幾重水,跨過去不就好了嗎?」「你可知道還有生與死嗎?」關筱秋被嚇得說不出話來,只聽關雨霂接著說道:「生與死或許也沒有那麼可怕,還有別的……」「夫人才離開撫州幾步啊,就想大人想得滿嘴胡話,可好你這話是說給我聽了,若是讓大人知道了,這公事是沒法辦的啦。」關雨霂拍了拍她的手,說著:「我沒事,我是累了才說些胡話,你也別當真,哪日我若真的說與她聽了,希望她也別當真的才好。」她神色忽而安定,在閉眼休憩的那一瞬又暗自斂去了。
君不見,秋草下藏淺淺兩道車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