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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散盡,金箭簇簇。
江水平緩流動,兩岸山色蒼翠。
然後下一刻,滿山翠色都收在一張宣紙上。杜蘅提筆,審視著自己的新畫,露出平靜的笑容。他已穿著官服,正將蘸了濃墨的狼毫放在筆架上。書房外是瀝瀝雨聲,雨聲裡又隱隱傳來奔跑的聲音。
“報!”士兵在雨裡的長街中勒馬停住,“報杜大人,軍情有變!”
雨越來越密了。杜蘅和馮修文騎著馬,在幾乎籠罩了全部視野的豪雨中跋涉。他看見馮修文腰側新打的如意結,是他愛戀的那個女孩的手法。
杜蘅收回目光,默默審視著馮修文的背影。
他的目光裡已經沒了當時招呼朋友出艙看景的清澈和純然。眼瞼皺起,眉頭微擰,嘴唇緊抿,在下巴上顯露出緊張和戒備的線條。
杜蘅摸了摸馬上的箭筒。
他抽出一支箭的時候,已站在煙火滾滾的城牆上。
“杜大人!”有人在聲嘶力竭地喊他,“撤吧!撐不住了!”
杜蘅披著戰甲,臉上傷痕累累,裸露出來的手背上盡是燒灼痕跡。他聽若不聞,架箭拉弓,直至城下亂軍之中的一人。
此時仍是淅淅瀝瀝的雨,雨中的廢土中燃著未滅的火堆,屍體蜷曲在平原上。鏡頭飛快移動,給了馮修文一個正面特寫。
那是一張狠戾又冷靜,狡猾又自得的臉。
“杜蘅!我不殺你。”他高聲喊道,“我仍將你當做馮某人此生唯一摯友!但天下靠你這樣的人守不住!”
杜蘅面色絲毫不變,是視死如歸的平靜,也帶著隱隱的悲哀和絕望。
他拉滿了弓,箭尖在空氣中輕顫。
驚雷乍起,所有煙塵、兵馬、血肉、人影都在濃墨一樣的幻境裡緩慢消融又匯聚。
一位年輕書生踏進船艙,手裡的油紙傘一滴滴地往艙裡墜水。
“在下馮修文,兄臺如何稱呼?”他笑著問。
在畫面完全暗下去之前,有一個聲音愉快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杜蘅。”
羅恆秋將這個預告片看了很多遍。鄧廷歌很出色,他以前就知道,但看了預告片之後就更加確認了這個事實。
杜蘅這個角色事實上遠不如陸晃的馮修文更出彩。他壞,但壞得有根有據,有血有肉。杜蘅的好就稍顯單薄了一點,他彷彿是創作者寄予那個時代的夢想:現實中帶著天真,永遠掙扎,永遠猶豫。
然而在最後向自己摯友射出那支箭的時候杜蘅是沒有遲疑的。
羅恆秋愛屋及烏,覺得杜蘅這個角色好得不得了,比劇裡的任何一個角色都好。鍾幸說你不理智,你被愛情矇蔽了。他說是啊,那又怎麼樣?
首播的時候他又覺得一個人在家裡看劇悽悽慘慘,不好玩,強行命令鍾幸陪他看。鍾幸和許醫生本來又要去約會,無奈許醫生也想看這個劇的首播,他只好陪著兩尊大佛一起守著電視臺等放映。
看到一半,鍾幸發出一個冷靜的觀眾的感慨:“演馮修文這個演員,太棒了吧。”
鄧廷歌的路人粉許醫生和腦殘粉羅恆秋不予置評。
然而幾乎所有的觀眾和評論者都與鍾幸的觀感大致相同。《大唐君華》的首播結束之後,除了狂贊鄧廷歌帥氣的,剩下的幾乎都在討論一件事:演馮修文的那個是誰?他演得太好了。
羅恆秋一邊為這些評論感到不服氣,一邊又關注著許多被鄧廷歌的臉勾過去的言論。鄧廷歌飾演的杜蘅在第一第二集主要以書生扮相出現,儒雅俊朗,他又將一個初入都城的年輕人所懷著的緊張、惶恐、激動和不安演得活靈活現,很是討人喜歡。
羅恆秋沒事就窩在辦公室裡看影片,看著看著,心裡就冒出來很多陌生的惆悵